如果换一件事来占卜的话……
未能得到答案的问题太多了,似乎随便找一个都比他的工资更重要、更神秘学。封鸢轻微叹了一声,从放在旁边的盒子里拿出另外一块云缕石,赫里离开的时候将剩下的云缕石和炼晶石都留给了他。
他一只手握着云缕石,另一手拿起了刻刀,按照伽罗用兰诃语写下来的占卜语句重新篆刻,只不过写到具体的占卜事件时他换成了厄尔多尼斯语——后来他从赫里口中得知,现在使用的通用语原来就是古代厄尔多尼斯语的一种演变,两者词根大体相同,有部分发音也相同,只需要短暂的学习就能基本掌握。
封鸢写下“大混乱的本质”这句话,将之作为他再次占卜尝试的主要事件,然后按照流程一步一步操作,直到昂贵的云缕石再次在飞舞的灵性火焰中化为了飞灰。
那灰烬并不如同普通的实体物质燃烧后所遗留,而是仿佛水中倒影的灯火被什么东西敲碎,散作星星点点的光亮,逐渐湮灭。
怎么还是这样……
他暗自嘀咕,目光在床头柜的盒子上一扫而过,虽然这玩意儿不用他掏钱,但是一连尝试了三次都失败,再继续下午无非也就是浪费材料而已,还不如留着以后另做他用。
他又躺了回去。
换了占卜事件也不行,就排除他之前猜测的第二种情况,那么,还是材料的问题?云缕石勉强可以用来记录,但如果要用他的灵性凝结成的火焰煅烧还是无法承受……思及此,封鸢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几个月前,他在某次和顾苏白、小诗去酒吧喝酒,曾遇到过一个自称是术士的神秘女人,她用一副疑似塔罗牌的纸牌为自己占卜,得到了与时间主宰的圣徽相同的命运之轮牌。
按照伽罗这个真正的占卜师的说法,不论是古代正统占卜还是现代占卜,都不存在用纸牌来作为工具的占卜方法,所以那个女人大概率是个神棍骗子之类……可是这依旧无法解释,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被梦境锚点扭曲的酒吧,又为什么会手持一副这个世界不存在塔罗牌,以及,她和那位传说中的时间之神,有什么关系?
当然,这里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不论伽罗还是赫里都被已知的历史所局限,占卜的方式并非只有观测天象或者借助特殊材料媒介,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别的占卜方法,比如……用纸牌?
如果那个神秘女人真的是她所说的术士,她的占卜结果是有效的,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可以尝试别的办法进行占卜?
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封鸢脑海之中如河流般流淌,他缓缓地抬起了手——既然晶石材料无法承受他的灵性,那么不借助材料呢?他以手指为刻刀,在空中写下一行占卜语句,明亮的灵性光彩具现化,犹如一行闪烁的灯带,最后一行,封鸢用厄尔多尼斯语写下:
【两个月前我在蓝渡酒吧遇到的拿塔罗牌的女人是谁?】
在心中默念占卜语句之后,他伸手一抹,星辉般的火焰弥漫而起,
将漂浮在空中,灵性力量所凝结的字句焚烧吞噬而去。
他的眼眸里倒映出破碎的、燃烧的残烬。
“还是不行……”封鸢嘀咕了一句,决定原地放弃,毕竟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
他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一片广袤无边的旷野上。
天幕低垂,被一片巨大的阴影所遮蔽,黑影如潮水一般浸透飘摇的长草,那如同怪物头发一般茂盛而又邪异的植物在暴风中向着不同的方向倒伏,时而裸露出其生长的黑色土地。
什么鬼地方……
封鸢举目四望,除了黑影和漫无边际的草滩之外他什么都没有看到,而就在几乎同一时刻,天幕的黑影忽然开始发生变化,云层如被撕裂般堆积,狂风怒卷,大火忽生,他脚下的地面在一阵“轰隆”巨响中崩裂而开!
他的身形如一片风筝般漂浮到了空中,这时候封鸢才发现自己似乎并无实体,仅仅是作为一道幻影,或者一个旁观的“视角”存在于这片空间里,而刚才的变化也不是他离开地面“漂浮”在了空中,而是天地倒置,长满荒草的地面升起,黑影弥漫的天穹落下,草木倒悬,飘飞在空中犹如一场杂乱的暴雨,而云团积下去,汇聚成阴霾的海洋。
这世界末日般的场景看得封鸢也不由一阵心惊,这里发生了什么?任何他所知道天灾似乎都不足以到这种毁灭程度……这片天地崩解的过程仅仅只有一瞬间,而就在封鸢疑惑无比的一瞬间里,他似乎听见了无穷无尽的尖利吼叫。
那不是属于人类的声音,仿佛超出了现实维度音轨之外,一圈一圈散逸的凌厉音波,而更奇怪的是,封鸢觉得自己竟然从那音波中听出了某种规律,犹如语言一般的逻辑,以及巨大惊慌恐惧的情绪。
仿佛是谁在求救!
无数声重叠的、蔓延的呐喊与天地一起崩解:
“你会得到诅咒!!!”
一片山崩地裂的混沌之中,封鸢尚未找寻到求救者,这快已经被火海所淹没陆地却已经极速下坠而去,伴随着嗡鸣的、覆盖一切的巨响,不断下坠……封鸢下意识俯低了视角,他看到了深渊。
看到天与地、植物与山石、弥漫包裹的火焰都不断滑落下去,落进那不见底的黑洞。
他和这块陆地一起,掉进了深渊之中。
成为了在深渊中藏匿的阴影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