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昨天来,就是打算与她撕破脸皮,由此可见,太后对与她周旋已经没有耐性了,在太后的眼里,她就如同一只脱缰的野马,无论如何都已经无法驯服和收为己用,所以只能想尽办法诛而杀之。
“昨天,委屈你了”云倾微微叹息,昨天的的确凶险,如果不是她回来得及时,只怕看到的就是蛮儿和宸栖宫大殿内外所有宫娥的尸体了。
蛮儿眼眶顿时红了,她眼泪婆娑的望着云倾,却依旧摇头,道:“奴婢不委屈,奴婢是皇后娘娘从那个暗无天日的永巷里带出来的,奴婢就算是为娘娘死了,也是无憾的。可是奴婢心疼娘娘啊,这后宫凶险万分,娘娘也才六岁,如今连太后都敢要对娘娘动手了,这往后,恐怕就难过了”
是啊,太后已经动手了,往后的日子的确会很难过。云倾眼神渐渐暗沉,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必须将太后赶走,因为她们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了,再无转机可言。她也不会相信,下一次发生类似的事情,皇帝还能恰好赶到。
想到昨日皇帝和凌烨云突然赶到,云倾也觉得事有蹊跷,只能等着下一次遇见凌烨云的时候再问了,抬眼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依旧有些懒倦,但却不得不起身了。
自从太后身体不适之后,后宫里晨省的惯例已经取消了,虽然有些嫔妃为了奉承太后,依旧前去,但无非也就是闲话家常,顺道为自己博个好前程,指望着太后哪一日能注意到她,好在扶植势力的时候能够凑上一个数字,获得隆宠。
云倾坐在镜前梳妆,蛮儿小巧的手娴熟的疏离着她的青丝,她托着下颚,懒懒的道:“今天就梳得简单点吧”,每日都顶着那么多头饰,太重了。
蛮儿笑了笑,她纤细的素手抚过云倾的发鬓,轻轻的向后抹去,将乌黑的长发绾成一朵朵如海棠花一般的小髻,用嫣红的玛瑙珠花束在脑后,又取了两条大红垂着碧玺的璎珞打了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在额前的眉心处坠了一滴珊瑚红的宝石。而后看着镜中娇美可人的小脸,道:“娘娘一日比一日明艳动人,将来一定是个绝色倾城的美人儿”
云倾看着镜中那不施粉黛却肤若凝脂玉琢,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的女孩,不禁也莞尔一笑,冷婉儿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其实当年的云倾也是个绝色尤物,只是她的美在于性感妩媚,拥有一眼勾魂的本事,可是冷婉儿却更像是大家闺秀,端庄娇美,有小女人的柔弱。
多年刀锋舔血,雷霆行事的任务不堪负重,但是这些历练却告诉云倾人类生存的一个基本准则:弱肉强食。无论是人与人,还是帝国与帝国之间,这个道理永远不变,不过,就算拥有一个端庄柔弱的体态,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一个优秀的杀手和特工,永远都懂得如何将自己自身优势发挥到最大。
眼底浮动着暗涌的杀机,云轻看着镜中那张面容,眯了眯双眼,随后对蛮儿道:“你下去吧,派人去太医院将李太医传召来,就说是本宫的旨意”
蛮儿一怔,面色有些慌张的道:“皇后娘娘身子不舒服吗?”
“本宫没事,你去吧”云倾安抚的看了她一眼。蛮儿看着云倾的神色,心里也有些明白了,于是便有些面红的道:“娘娘费心了,其实奴婢伤得不重,就是昨日被碧嬷嬷踢伤的那个小宫娥道现在还没有醒来,只怕是踢到了什么要害,但是今日来的那名医女却说,只能给奴婢看,别人她管不着”
云倾秀眉一挑,不禁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蛮儿迟疑了片刻,突然有些吞吐的道:“是,是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清早就将太医院的所有御医全都宣到了建章宫,说是身体不舒坦,要太医们会诊,奴婢想着,定是为了碧嬷嬷。而且据说,还是张公公亲自去请的,并且还对几个医女发话,说除了后宫贴身伺候主子的宫女之外,其他的宫人病了,一律不看,若是死了,就抬到内务府登记,然后由禁卫军送上后山的乱葬岗”
云倾眼神一冷,而蛮儿则是赶紧跪在地上,又道:“娘娘息怒,娘娘切不可再因为奴婢们这些小事而招惹太后娘娘了,否则,奴婢们这些贱命搭上不要紧,若是连累上了娘娘,使得娘娘又什么三长两短,奴婢们可是就算做鬼都不得心安的”
“这件事你为何不早跟我说?”云倾心口怒火升腾,太后这么做,无非是一计不成,便连接着给她一个下马威,虽然折腾的是她的宫人,事实上却是暗中打压她。
“皇后娘娘,奴婢不忍娘娘再受委屈,所以……”蛮儿见云倾面露怒色,更加的着急了,她死不要紧,可是却万万不能连累小皇后。
看着蛮儿哀戚的摸样,云倾胸口一阵窒闷,但是随之,她还是将怒气压下,有些无奈的道:“好了,本宫有些烦闷,想出去走走,你就留下来照顾那些人吧”
“娘娘要出去?”蛮儿眼中露出一丝惊慌。
难不成待在家里坐以待毙?云倾笑着敲了敲蛮儿的额头,道:“难不成待在殿里憋死啊?放心,今日不会再有人来骚扰”,以后也不会再有。云倾眯了眯双眼,深邃的杀机一闪而过。
轻便的衣裳,简单的头饰,让云倾行动快捷了许多。自从回王府一趟后,她伸展了一下筋骨,虽然不及以往的身手,但是曾经的手段却已经找回了七八成。
快如捷豹的穿梭在宸栖宫后殿的树林内,云倾如同一只从笼中飞出的小鸟,肆意而纵情的在菊花海中奔跑,一个轻巧的跃身,娇小的身体坐在了一棵参天大树的枝条上,放松的甩着两条小腿。抬眼,站在足够高的地方可以俯览大半个后宫的格局。
她清透而冷冽的眸子瞥向不远处的建章宫,金瓦闪烁,高墙巍峨,几百丈的青石路上,的确有不少人影来来去去,其中也有不少的嫔妃。然,就在云倾捉摸着应该如何对付这个老妖婆的时候,却看到了一抹英挺的月白色身影。
眸光骤然一寒,云倾轻盈的站在树枝上,起初,她还以为自己是看错的,但是距离虽远,却还是看到了寿王凌烨云略显羸弱的身形,他站在建章宫大殿前,停步下来,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般,蓦然回首——可惜看不清他的神色,随后,他握拳抵在下颚上,似乎在咳嗽,接着,便入了内殿。
云倾双眼微眯,嗖的从树枝上跃下,璎珞挥动,青丝飘舞,一个漂亮的凌空翻转落在草地上。凌烨云在这个时候去建章宫做什么?是太后召见还是……云倾沉思,想到刚才看到很多嫔妃的身影,眼底更为森冷。她与凌烨云素来交好的事情是整个金陵城人尽皆知的,莫非太后想为了赶尽杀绝,已经将心思动到他身上了?
还真是步步紧逼,寸寸夺命,看来,她不动手也不行了……
菊花锦簇,淡香来袭,秋风几许,撩起幔帐起舞。
霓裳宫中,云倾坐在琴前,双手抚动,一曲越人歌缓缓流荡在乐师府中,婉转悲戚,流连萦绕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之中。这是凌烨云第一次教授云倾所弹的曲子,琴音沉重,每一根音弦都似要穿破长空,遁寻着那清晨浓雾弥漫的江上,筏舟缓行,偷偷仰慕王子的少女含羞轻怯,却不能开口倾诉的情怀。
云倾很聪明,虽然她不是很能体会那个筏舟少女的心思,但是却可以将凌烨云当时弹奏的神情和情境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丝毫不差。
灵敏的耳边听到了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云倾秀眉微挑,手中的流转的琴声不停,眼底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甚至还带着几分俏皮。她敛下细密的长睫,听着那脚步声在跨入大殿后似乎微微一顿,衣裳簌响的声音,心里确定,来人必然是听到琴声后僵住。
随之,那脚步声一改之前的节奏,显得有些沉重的一步一步的踏进,显然是不想惊扰她,但最关键的是,来人呼吸稳健而绵长,似练过武功。骤然抬起双眼,一抹寒意闪过,云倾突然有些不确定这个是不是凌烨云。
直到,乐师府空荡荡的殿门前出现了一抹月白色的英挺身影,她的琴音突然戛然而止。双目微凝,原来身体羸弱的凌烨云也是会武功的,可是自己与他在一起相处三年之久,竟然没有发现这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