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一天的路,云倾已经有些疲倦,而一旦入了北楚的雪域,就必须随时谨慎提防,所以她打算先找个客栈让自己疲倦的身体缓过来再赶路。牵着马匹缓缓的走在静悄悄的小镇中,寒风的北风呼呼的刮着,如同鬼泣,而不远处在雪地中依旧亮着灯火的酒楼便十分引人注目。
云倾踏着厚厚的积雪走上前,只见那被风雪吹得有些略略摇晃的灯笼映照着古老的牌匾:驿馆。
“哎哟,这位尊贵的远方客人,应该是来投宿的吧,本店是巫峡山唯一的歇脚驿馆,公子可否要进来休息?”云倾刚走到那家驿馆的门前,就见灯火通明的跑堂内,一名身着灰色裘袄,身材高大,面容憨厚的男子跑出来,笑脸迎人的说道。
云倾将手中的缰绳扔给他,因寒意而略带沙哑的声音道:“准备一间上房和热水”
“好咧”那店小二十分热情,随即将牵着云倾的马便朝店内唤了一声,道:“一间上房,准备热水咧……”
“公子,里面请”此刻,闻声而来的另外一名头戴鼠裘帽的男子也迎了出来,十分热情得将云倾领进了驿馆内,接了掌柜的钥匙,引着云倾上楼,随后在一个印着天字的房间前停下,开了门请云倾进房间。
“公子应该是中土人吧,我们这里是巫峡关唯一的驿馆,在这里入住的也都是各国的商人,所以如果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朝大堂下唤一声即可,小的们都是守夜的”那小二哥见云倾身材娇小,面容尖细白皙,一看就知道是中原人士,所以生怕他腼腆,便说了一串话安抚她。
云倾浅笑,递了几块碎银子上前,道:“劳烦小二哥了”
那店小二乐呵呵的接过银子,又嘱咐了云倾几句,随后便退出了门外,掩了门。
云倾打量了一眼房间,北方国度的百姓生活与中原人差异很大,床榻是上等的熊皮和羊毛所铺垫的,上面垂挂着一条垂挂圆锥形得月白色帐绸,一张矮小的案几前摆放着两条虎皮软垫,没有椅子和睡榻,甚至连屏风的周围都缝制着灰鼠毛皮,略带粗糙的书画显示出了这个国家并不注重文墨气息,但是精致雕花的紫红铜炉却昭示了冶铁制铜得技术十分先进。
银貂从云倾身上的包袱内爬出来,抖了抖身上因为挤压而略略竖起的长毛,随后谨慎的在每一个角落中转悠了一圈,在没有发现丝毫危险之时,便跳上了那张铺设着皮毛的床榻,舒服的趴着,一条雪白的长尾拖延在被褥上,有一下没一下的上下拍动。
云倾也累了,她收拾了一下东西后,便将那块羊皮取出,躺在床上拈开,借着微微摇曳的牛角灯看着上面古怪的文字和符号,在脑海中搜索着自己是否曾经见过这些文字,但是片刻之后,还是无果的将羊皮折起。
八皇子回朝……云倾颤了颤细密的长睫,那在冰冷寒风中的虚弱的话语顿时又回荡在脑海中,然,就在她黜眉疑惑这八皇子究竟是何许人也,是否曾经听闻其名之时,眼前猛地闪过一道灵光,随后她呼的一声翻坐起身。
银貂被云倾这个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只见白如棉球的身体在灯火下嗖的一声跃起,一双无辜的灰黑色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的主人。
八皇子……在列国之中,几乎没有一个诸侯国有排行第八的皇子,但是七年前,楚王驾崩之前,似乎曾经传出了下旨让所有在外的皇子都认祖归宗,而这其中,就有一个被誉为‘贤王’的八皇子楚桓。但是这个八皇子却常年带兵驻守在楚国边塞,与匈奴的名将萨鹿王领导的凶残部落遥遥相对,所以这位八皇子又被楚国百姓信奉为‘楚国的守护神’。
莫非,那个士兵临死之前所说的八皇子就是北楚的元帅楚桓?
而就在这时,云倾又突然想起了岚罄等人。那个淡漠冷清的男子先商队两个时辰离开了草原,而云倾随尾而至之时,就看到了那山崖下横七竖八的血腥尸体,这,会是巧合么?那些黑衣人与那日她在月夜中看到的三名黑衣人是否是同伙?
就在云倾思绪飞转之时,店小二已经将饭菜和热水送了进来,银貂见有人来,咻的一声钻到了床底下。
“客官,热水送来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店小二忙碌了一阵后,又将云倾房间内的铜炉燃上了木炭之后,才恭恭敬敬的离去。
送走店小二,云倾只觉身上的筋骨都有些酸痛,于是便取了华药师送的那些药材用热水熬开,倒进了水桶中,而后褪下身上厚重的衣裳入桶浸泡。
这七年前,每一日云倾都是在药罐子中度过的,因为身体受了极阴的寒意侵蚀,所以她经常咳嗽和全身发冷,而华药师为了驱逐她身上的病根,就用云山特有的雪莲为药引,制成了一颗颗药丸,每日用热水熬开,放入温泉中浸泡身体,如此,还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将寒阴之毒从她稚嫩的身体里驱散。
云倾坐在水桶中闭眸休息,在感觉全身都已经暖和,并且双膝之间的疼痛也有所舒缓之后,才起身,更换了一件黑色夜行劲装,外罩狐裘,一头潮湿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还湿漉漉的滴着水珠。
然,就在云倾打算休息之时,头顶上的屋檐上突然发出了细微的声响。银貂敏锐的竖起了全身的绒毛,而云倾则是目光陡然一沉,一对琥珀色眸子猛的朝屋梁上看去。
巫峡山终年寒风肆虐,雪花纷飞,所以无论是建筑还是山丘都蒙上了一层皑皑的纯白,因而,就算轻功再好的人,攀附上屋檐时始终都会留下一丝沙沙的细微声响。而此刻,那轻微细致的声音正是脚步声,并且还不止是一个人。
淡漠的眸光陡冷,云倾眼底迸出了沉寂已久得杀机,那原本在远山休养七年而渐渐蜕去的暴戾杀气瞬间又将她娇小的身体笼罩。
这一次,无论是这些人是冲着谁来的,她都必须先下手将其干掉,因为这一路,她不该碰见的东西已经太多了。于是她迅速褪下身上的狐裘,露出了里面黑色劲装,那紧身的衣裳衬托着她娇小玲珑的身材凹凸有致,窈窕诱惑。
扯下一块黑色布帛罩了因为浸药而洗去的易容的小脸上,那白皙的肌肤与眉宇间的暗红色朱砂如同妖冶的罂粟花一般潋滟夺目。随后轻缓的推开窗子,张望了一眼月光洒照的雪白天地,随后一个轻巧的跃上,翻身上了屋檐。
寒风呼啸的从耳边吹过,云倾眯起双眸,如同妖异的黑色毒蛇一般缓缓的攀爬,果然在走两步时就发现了身侧一个个成年男子的大脚印。从脚印上来看,应该是北楚的高壮汉子,而从雪上留下来的清浅步伐来看,此人受过特殊训练,并且懂得龟眠吸气,从而才能走的如此轻快。
漆黑的巫峡山上空,皎月苍凉幽冷,云倾环视了一下周遭的动静,随后如同雪狐一般快速的在屋檐上飞奔起来。月色下,她的身形娇小快捷,身后还跟随着一只雪白的银色雪狼,氛围十分的妖异鬼魅。
越过一段屋檐,云倾扫视了一眼在四周,只见那些步伐从屋檐偏斜处消失,她秀眉微黜,随后快速的抱着房梁石柱,旋转跃下,随后继续跟随着那几个凌乱的大脚印向驿站的后山追踪而去。
高黑的大石头耸立,在月下投下一条条黑色长影,云倾身影一闪便翻过,她半跪在光滑的卵石上朝下望去,微眯双眼朝下面望去。
只见,后山的碎石堆处,大约有十来个身体高大魁梧的黑衣人,他们聚集在一处似乎在议论着什么。云倾侧耳聆听,但却因为呼啸的狂风而听不清楚,但是看他们的摸样应该是再分配任务,纤细的手摸索到黑靴内,握住了那柄从不离身的凤麟匕首,铮的一声拔出鞘,月光映照下,闪过冰寒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