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若非是她,我与兄长二人皆已丧生,若无华容翁主,哪有今日燕侯?”
蔺荀微掀薄唇,神色讥诮,摇头道:“不,莫说是这爵位,怕是你我姊弟二人在此处谈话的机会也没有。”
若当年未能蒙阿妩所救,他与兄长二人早已是孤魂一抹,更别提后来他位极人臣,进爵封侯,回到蓟城将蔺容从那色鬼刘令手里救出。
“阿姊,若非王邈贪慕权势,兴许这一生,我都没有办法求得她。”
这些话蔺荀从未对任何人言过。
原本他已死心,但得知她被王邈退婚之时,他心底其实是生出了些许欢喜的。
“我迎她回来,是想好好过日子。”
蔺荀五官轮廓分明,眉眼生得凌厉,虽平时总挂着几分懒散笑意,却总给人一种不寒而栗,深不可测之感。
此时他表情凝重,眸光微定,惯是冷厉杀伐的面上仿似那冰雪初融,眸中竟揉了几分罕见的柔。
蔺容神色凝住,有些震惊,似乎不相信自己的阿弟会露出这般久违,甚至可称之为温柔的神色来。
蔺荀少时欢脱爱动,是个性子甚开朗外放的郎君,虽则时不时调皮捣蛋,惹一堆麻烦事来,但比起旁人眼底内敛懂事的蔺久,蔺容反而更喜,更亲近这个幼弟。
后来,他们家逢变故,姊弟分离数年。
她与他再见时,他与记忆里那个小郞已然完全不一样了。
无论是她被迫嫁给刘令,还是当年蔺久在高阳为高措所害……
蔺容知晓,一直一来,蔺荀都将这些事情归咎在他的身上,很是自责。
许是这些年来他手下的确沾了太多血气,她再见蔺荀,只觉他身上的杀伐气实在太浓,少时的一身昭昭明朗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他在权力场上摸爬滚打之后,铸就的一张冰冷疏离的面具。
然,血脉之间的联系是无论如何也斩不断的,无论他再怎么改变,她始终是她的阿弟。
方才蔺荀露出那般柔和神情,蔺容竟依稀瞧见了几分他少年时的剪影,心下复杂至极。
“这……这,此事为何从未听你提及过?”
闻言,蔺荀目光陡然沉暗,似深水幽幽,极黑极暗。
五年前洛阳街头被人殴打之事,比起当年在临淮王府上那些日子时所遭受的屈辱,压根不算什么。
蔺容见他神色不好,心中猜测大抵是勾起他什么不好的回忆,忙闭唇。
她想起今日与阿妩的碰面,心中揪作一团,复杂言道:“今日……我见过她了,可她那样子,分明未将你放在心上。仲渊,你若想报恩,我们大可好吃好喝的待她,给她足有尊荣富贵,无需——”
“阿姊,我认为我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了。”
蔺容顿住,望进蔺荀冷厉的眼中。
他的阿弟,她还能不清楚么?
若单只是为了报恩,他怎可能两次求娶于她?又怎会在她跟前说出这样一番剖心的话来?
蔺容默了良久,她面有难色,“那……阿瑶那边该如何是好?我已然去了信……”
“我自会解决,阿胭于我与亲女无异,我必不会亏待她,至于大嫂,我也会妥善安排,只是,望阿姊以后莫要自作主张插手此事。”他语气陡沉,神色很是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