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山老街依山而建。跟着老头沿街走了大概五分钟,余天便看到在龙山的山脚下,贴着山壁有一座两层楼的砖木小楼,立柱和门窗上的红漆早已剥落,屋顶的瓦片歪歪斜斜地乱铺一气。在大门的正上方,一块古朴的木板向右倾斜四十五度摇摇欲坠,木板上书“青枫阁”三个大字,看起来像是个卖字画的铺子,只是这屋子的样子实在是无比凄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继续经营。
龙山老街余天也来过几次,但不知为什么,他从未留意过这里有这么一个地方,或许是因为它实在太破败了。
余天下意识地朝前走了几步,当他踏上青枫阁前的台阶时,突然感到身前似乎多了一层无形的东西,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扫过。余天抬起头,发现青枫阁的牌匾似乎亮了起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切便又恢复了平静。
老头看了眼牌匾,又神情复杂地看了眼余天,迈步走进了大门。
青枫阁的确是个字画铺,类似这样的店面在越州还真不少,自从书圣在越州留下千古第一行书后,越州的书法氛围便一直很浓郁。青枫阁虽然从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但是余天走入其中却发现内部空间大得出奇,也不知道设计这幢房子的老祖宗用了什么妙法,居然能够将空间利用得如此淋漓尽致,若是放在今天,这老祖宗绝对是各大房产公司争相抢夺的设计人才。
走进大门,展现在面前的便是一个两层楼高的厅堂,厅堂正中是一张巨大的传统红木大桌,上面整齐地放着文房四宝,大桌一角还放着一叠铜版纸的书画大册。一个一尺见方的碗状青花笔洗搁在一张巨大的米色毛毡上,显得尤为醒目。
厅堂四围是简单的白墙,上面密密麻麻地挂满了书画卷轴,余天在大学也算学过一段时间的字画,自然看得出这些作品虽然算不上极品,但也堪称佳作。在厅堂的正中央,悬挂着一幅宽大的山水立轴,在所有作品中显得尤为醒目。
这幅山水大作画风细腻而不失雄浑,颇有北宋大家范宽的风格。在长轴的左上端,写有“松山溪石图”五个小字,没有落款,只有几个无法辨别的印章。
“怎么样,我这铺子不错吧。”老头得意地说着,脚下却不停步,继续往前走去。
厅堂的尽头有一道不起眼的小门,上面挂着一张棉布门帘,门帘上写的正是书圣的天下第一行书,虽然只是摹本,但看起来也算有些韵味。
穿过小门,一个不大不小的天井赫然入目。天井是越州特有的建筑结构,类似燕京四合院内的中央空地。天井的地面全部用青石板铺就,由于年代久远,青石板的表面早已被雨水打出了密密麻麻的小洞,石板的缝隙间更是长满了鲜绿的青苔。天井的正中央是一口石井,从石井沿向下望去,井水清澈无比,让人感到一阵清凉。
在天井的一侧是一处极小的花园,里面种了数株青枫,枝叶繁茂,遮蔽了小半个天空,想来青枫阁名字的由来便在于此。
天井的四周,照例是连接在一起的二层小楼,除了有些陈旧,倒也算看得过去。在小楼的后方,龙山南麓的山壁拔地而起,不时有鸟鸣传来,平添了几分幽静之意。
这座青枫阁,怎么估算着都得上千万啊。余天暗暗咂舌,也不知道这怪老头怎么会拥有这么大一幢宅子。要知道,这可是寸土寸金的老城区。
“好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老头走到天井正中的一张圆形石桌旁,随意地坐在一个石墩上。
余天想起昨晚来的经历,赶紧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老头用手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胡渣,咧嘴一笑道:“小伙子,如果我说你撞见妖了,你信不?”
余天一愣,随后摇头道:“我知道这件事情有些奇怪,但是妖怪之类的我是不相信的。”
“真的?”老头看了余天一眼,答非所问地说道,“根据现代量子力学理论,量子具有不确定性,既然如此,那么量子组成的宇宙同样具有不确定性,也就是说我们存在其中的宇宙并不是唯一的。你撞见的那个妖是荒虫,具有连接不同宇宙的能力,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被荒虫带到虫洞里去了……”
余天沉默片刻,朝老头鞠了个躬,转身便走了。
“等等,少年,别走啊。”老头突然从石墩上蹦起来,用和他年龄不相称的速度转到了余天面前,大义凛然地说道。
“大爷,你是七院逃出来的吧?”余天苦笑着说道。七院是越州的精神病医院,从老头古怪的言行中余天基本可以断定,他的脑子出了问题。想从老头身上找到答案怕是不可能了。
“你才七院出来的,你全家才七院出来的!”老头一瞪眼,一掌推在余天胸前,余天只觉一股大力将自己猛地推出,一个踉跄便撞上了不远处的石桌,却听“咔嚓”一声脆响,沉重的石桌居然被余天撞成了两截,而诡异的是,余天却没有感到任何疼痛。
“啊呀!我的石桌!”老头惊叫一声,一步跃到余天身旁,摸着裂开的石桌嚎道,“旺财!想不到坚持了几百年,你还是没能逃过一劫啊!……”
“大爷……”余天被老头的举动吓了一跳,这老头居然还给石桌起名字,果然是疯得可以,刚想辩解,却见老头抓住自己的衣领吼道:“你!你赔我旺财!”
“大爷,这不你推我才把这桌子弄坏的么……”余天的脸憋得通红,他根本没想到这怪老头的力气有这么大。
早知道就不说他是七院来的!早知道我就根本不应该跟这神经病过来!我怎么这么倒霉!余天心里无比后悔,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赔?你赔得起?”老头冷笑道,“汪健临来了都赔不起!你拿什么赔我?!”
“臭老头!你这是勒索!一张破石桌!我赔你就是!你要敢勒索我!我马上报警!”余天也怒了,冲着老头大喊道。这么结实的桌子一碰就坏,分明就是假的。
“也行,你替我干一个月的活,就当是赔偿石桌的钱。”老头放下余天,干脆地说道。
“这都行?”余天被气笑了,他还没见过这么奇葩的逻辑,梗着脖子说道,“老子想走,谁拦得住!”
说罢,余天头业不回地朝外面走去。
“走?你走得出去吗?”老头哈哈一笑,“你要真走得出去,我就把这铺子全都让给你!”
“神经病!”余天也懒得再理会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头,扭头便走向通往厅堂的小门。
余天一脚踏入小门,抬头一看,却猛然发现自己居然又回到了天井中,而那个怪老头依然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余天不信邪,又接连走了几次,但无一例外都回到了原地。
“我去!还真是瞬间转移!”余天忍不住说道。
“我刚才说了,你走得出去吗?”老头那猥琐的脸在余天看来十分欠揍,但却又让人有了一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