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日,李显召集宰相、学士、亲王、驸马入宫,宴饮守岁。
酒酣耳热之际,李显笑着对御史大夫窦怀贞说:“听闻你许久未曾婚配,朕很为你操心。今天是除夕夜,朕为你成婚。”窦怀贞慌忙跪倒,连连称谢!
隐约中,但见远处一队宫女手持灯笼,举着屏风、金缕罗扇从西边缓缓走来,扇后有位贵妇人身着礼服,头戴花钗。李显微笑着示意她与窦怀贞对坐,让窦怀贞背诵《却扇诗》数首。
不久,宫女带着这位妇人离开,换上便服重新出来。众人瞪大眼睛细看,才发现竟是皇后的老乳母王氏!李显与席间权贵顿时哄堂大笑。
在等级森严的大唐社会,乳母与宦官、奴婢一样,虽然也会得到主人宠幸,但地位极为卑贱。把乳母嫁给士大夫,无疑是种羞辱与嘲弄,其实就是拿他逗乐。窦怀贞却满脸受宠若惊,欣然予以接受。
那时的人们把乳母丈夫戏称为“阿?”,窦怀贞每次觐见皇帝或是呈奏表章,都自称“皇后阿?”。群臣背地里称他“国?”,他竟不以为耻,洋洋自得!
景隆三年(709年)正月,长安城里喜迎春节,热闹非凡。
二月初二,李显临幸玄武门,与近臣观看宫女组织的拔河比赛。意犹未尽的他,又让宫女扮成商贩,让大臣装做顾客与她们讨价还价。双方完全进入角色,吵架、逗乐、调情闹得不亦乐乎,李显与韦后站在城楼上看的津津有味。
李显热衷于组局,经常与近臣、学士一起宴饮聚会。
在一次宴会中,李显让席间每人表演个节目取乐。
所谓君无戏言,皇帝说的话就是圣旨。这些一本正经的高官借着酒劲放浪形骸,工部尚书张锡、将作大匠宗晋卿、左卫将军张洽翩翩起舞,左金吾将军杜元谈念诵《婆罗门咒》,中书舍人卢藏用模仿道士作法。
只有国子监郭山恽说:“臣不会这些,还是念两首古诗吧。”得到李显允准,他肃容朗诵了《诗经》中的《鹿鸣》和《蟋蟀》,借以劝谏“行乐不可太过,本职之事莫误”。李显褒奖了他的用意!
还有一次,李显让众人按《回波乐》词牌填词吟唱。《回波乐》是古时词牌名,因起句皆用“回波尔时”一句,故名。
众人填写的词句不是谄谀奉承,就是请官求爵。
轮到谏议大夫李景伯,他略做思考,朗声念道:“回波尔时酒卮,微臣职在箴规。侍宴既过三爵,喧哗窃恐非仪。”酒已经喝的差不多了,再这么胡闹下去有失君臣体统!
李显很是扫兴,萧至忠却大声赞叹:“这才是真正的谏官!”
三月初一,中书侍郎崔湜、赵彦昭荣升宰相;不久,太常卿郑愔也位居相位。
崔湜、郑愔曾同为武三思智囊,协助武三思除掉了“神龙政变”五大功臣。
武三思是上官婉儿的情人,武三思死后,处于情感“空窗期”的上官婉儿,看上了相貌堂堂的崔湜,很快与之勾搭成奸。崔湜取代了故主,把上官婉儿伺候的很好,因上官婉儿得以荣升宰相。
若是论起“女强人”来,恐怕任何一个时代,甚至包括现在,都比不上大唐武周年间。不仅有鱼玄机这样的传奇女诗人,有上官婉儿、太平公主、安乐公主、韦后这样权势滔天的女权贵,更有一代女皇武则天!
当时朝廷令出多门,冗员泛滥,宰相韦嗣立上疏,把这些乱象归纳为五个方面,并提出了解决意见:
“第一,寺庙造得太多,规制过为奢华,民力疲敝,怨声四起。”
“第二,享受实封的贵族太多。据户部统计,每年约60余万封户,需向主人缴纳绢一百二十余万匹,超出全国收缴总数一倍还多,导致国家租赋不足,权贵争相豪奢。”
“第三,权贵自行征税,奴仆欺凌百姓,民众不胜其苦。建议废止权贵征缴权力,统一到国库领取。”
“第四,编外官员数量远超在职官员数倍,为他们发放俸禄造成国库空竭。”
“第五,州、县官员的选任过于随意,且整体素质低劣,难以担负起教化一方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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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嗣立是韦后的远房亲戚,与李显私人关系还行。但即便如此,李显仍然不听。他把心思都放在宴饮作乐、诗词歌赋这些“雅事”上,没工夫理会繁琐复杂的凡尘“俗务”。
李显让崔湜、郑愔主管官员选任工作。两人原本就是带病提拔的谄媚之徒,只知竭力巴结讨好权贵,至于选用的是些什么人、能不能胜任本职,根本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
为了大肆敛财,他们时常破格超额录取官员。上任没多久,竟把今后三年的官员编制员额提前用完。建唐以来堪称完备的选任制度,在两人的胡乱操弄下,糟践的面目全非。
崔湜的父亲崔挹收受了一名参选人的请托贿赂,因没有提前告之崔湜而名落孙山。那名参选人理直气壮的找崔湜上诉:“您亲戚收了我的钱,为什么不授予我官职。”
崔湜因左右官员都在,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你说的是谁,我非把他抓来处死。”
那人回答:“您可千万别,否则就该去守孝了。”崔湜这才反应过来,羞愧的无地自容。
这件事搞得人尽皆知,侍御史勒恒与监察御史李尚隐据此弹劾。李显将崔湜、郑愔收捕入狱,委派监察御史裴漼审讯。
裴漼顶住各方压力秉公办事,提议判处郑愔流放吉州,崔湜贬为江州司马。
上官婉儿与安乐公主夫妇共同替两人讲情,李显大笔一挥,将崔湜外调为襄州刺史,郑愔免去流刑贬为江州司马。没过多久又把他们调回京城,做了修文馆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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