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冬田猎已是五礼中军礼之重,乃祖宗所定成法,不宜再搞春搜。而但凡一场活动,从预备到实施乃至赏赐分配,都要一套复杂礼仪配备,时逢三年一度春闱,礼部已忙得不可开交,圣上,臣实在有心无力!”
他咽了咽唾沫。
“大祁虽以战立国,但以儒治国,单纯狩猎只是君主耽于享乐,着实劳民伤财,泥沙之用滥而耗损国脉。而小规模射礼无外‘大射、宾射、燕射’,春搜狩猎却是三不沾……”
昭安帝面带微笑地听他唾沫横飞从上午辩到下午饭点,也没赏口茶水就客气地将他请了出去。
然后摔碎了手边一只瓷碗。
皇帝心里可是明明白白,这位是专程来恶心他的。
然后是户部尚书杜霖,如果说魏叙是“晓之以理”,杜霖则主打一个“动之以情”。
先是痛陈两年朔北之战之艰苦,兵马粮草运输之难;战后定州百姓生活之惨淡,修生养息安抚民众仍需大笔开支;如今国家养兵负担之重,西辽蒙古仍在磨刀霍霍……
仅这些靠民间赋税就难以承受,举办无必要的大礼又要耗费多少银钱……
总而言之,没钱。
昭安帝若有所思道:“既如此,朕也不勉强你出钱。战事刚定,用钱的地方着实很多,爱卿真是爱国爱民,说到朕的心坎里。”
然后语气突转——
“但朕听传言说,民间税赋逐年增高,朕怎不记得爱卿的折子里奏报过?”
“皇……皇上……”杜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下跪。
“臣冤枉,那定是谣言,这民田税、人丁税皆按往年比例收取,绝无增长之说。”
但杜霖绝不敢说,税的种类却变多了……
“谣言嘛……这样啊,原来是不变的呀……那朕可能真错怪你了。”
昭安帝轻飘飘地说:“但若是田地受旱收成不好,也收同等税赋吗?朔北数州百姓也同样缴税吗?大战结束时朕明明已免了他们三年税赋。”
这……杜霖突觉一下踩了数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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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臣谨记抚民之责,朔北免税之策俱已通晓各州府,鼓励百姓垦荒还田。淮北几州旱情已派专员前去堪灾,不日即可呈报。”
“我朝商市繁盛,朔北虽贫瘠些,但江南却一派欣欣向荣,这两年又开了海外贸易港口,税收理应比往年多不少才是?以江南之余赈西北之缺,又怎会入不敷出呢?”昭安帝问。
“皇上,江南之地……产业皆为张氏垄断,尤其是盐和茶叶……臣也鞭长莫及——”
见皇上终于提到江南,杜霖一肚子苦水终于倒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让朕亲自问张訏要钱喽?”
昭安帝笑了,却不给他继续抱怨的机会,劈头盖脸就问:
“杜霖,这些年你就这么怂的吗?是不是觉得户部尚书的位子坐不住了?”
杜霖终于彻底慌了,这说“有钱”不行,说“没钱”可就更不行了……
“皇上,臣办事不力,望给臣将功折罪的机会!”
“起来吧!朕又没说要查办你,提起江南,朕也愁啊。但此事还当从长计议,爱卿看能有什么法子改良下江浙税赋?”昭安帝盯着他问。
好家伙,这口热锅杜霖一接到手反而淡定了。
晏相筹谋多年都动他不得,皇上终于要亲自动手了?
可税赋改革岂是一朝一夕,张家能愿意?
于是恭恭敬敬磕了头,把肚里温了多年的饼子掏了出来:
“户部躬耕十年,臣也为此日日心悬,皇上既然提了,臣也就不藏着掖着。且容臣回去细细梳理一番成折表奏,只为大祁尽绵薄之力。”
“你去吧。”昭安帝终于点了点头。
杜霖才起身揉了揉跪麻的膝盖,可尚未站稳就听昭安帝又巴巴地问:
“那春搜之事,真一点钱拿不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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