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听朝总觉得见到他,就像是见到过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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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尚沉浸在对胡易的想象中,萧玉何却开始说正事了。
他摇了摇铜铃道:“‘诗言志,歌永言’,我是同意‘赋诗言志’的。像我这种不爱‘掉书袋’的人,不能直言的志向,羞于启齿的宏愿,却唯能借赋诗而疏解。”
“赋诗当然为抒其心志,但你难道未曾体味把玩这诗句中的字字珠玑么?而诗人首先是‘人’,先有自我体验和情性,才言忠孝节义、志向怀抱。”
张万宁却站起身辩驳:“可说到‘诗言志’,我倒想起了《古诗十九首》,几乎写尽了人间情。但后世文人政客却将几乎所有思妇自比,‘思妇怨’也皆成了郁郁不得志的象征,所谓‘微言大义’,好像‘情’之一字不托于志,就显得人不配作诗似的。”
“这种以‘政教之志’为最终落脚点却淹没人个性真情、才气艺术的风气,却实不可取。”
言未及毕,苏可久起身补充:“那张公子有没有考虑过,为何如此呢?诗本身即有‘吟咏情性’之能,然士子文人、父子君臣皆遵儒道,守礼义,是人之情性受制于‘教化讽谏’之功用。”
“换言之,是你我、官员士大夫乃至天子国家,要求我们‘言志’,所以诗人不得不拼命遮掩个性,以求有志,才合乎礼义。而‘诗’既发乎情又不能独立于政教之外,我想我们更应探讨的是如何折中调和、情志并举,缘着张扬个性私情而表达家国大志。”
这论调引发了众人叫好。
赵汲望着苏可久神情柔和毫无戾气的脸,轻叹:“苏毓果然深谙中庸之道啊。”
“苏公子又怎知,情不是志,而志又不是情呢?”张万宁反问,“千古流传之名句,哪一句不是让人先从私心中产生共鸣的?潜移默化不比大道理强太多了?”
苏可久思索了一瞬,刚想起身却发现杨烟已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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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施施然向张万宁作揖:“张公子说的极是。我觉得无论志或情,皆发于心。言语总能撒谎矫饰,文章亦可笔法春秋,而诗画艺术,是从于心而外化于形,必然关乎作者心迹。而‘情’‘志’之争无外乎‘术’之探讨,‘心’之彰显才是道之所在。”
“以此‘情志合一’,又何须、争论不休?”杨烟语调轻快,刚才争辩的剑拔弩张便消解于无形。
苏可久轻笑了声,也就只有她能把这道理说得不惹别人烦了。
张万宁忽地嗤笑一声:“杨小公子还真是善表情志之人,但却并未见着你那颗真心,这又是为何?”
这话噎得杨烟嗓子一紧,脸上却还是只能挂着笑说:
“还是公子站得太高了,不妨往脚底下看看?”
当下有人喝着茶就笑喷,张万宁那张利嘴竟也一时无言起来。
秦听朝连忙出来解围:“各位争高竞敏,论辩精彩得很,不愧是当世才子。不知吃茶可还觉得尽兴?要不要起身走动走动?”
他指了指大厅两边挂着的数盏花灯。
“今日上元节,灯下皆有灯谜可制可猜,制一则或解一则皆有奖励。诸位或可投壶下棋、抚琴画丹青。不尽兴的话,栖凤湖湖水尚未解冻,可随我风雪中湖中一赏,去凿冰垂钓。”
听说还可以凿冰垂钓,张万宁眼睛一亮:“秦先生,钓鱼带我一个!”
说着就让侍从去取自己的貂皮披风。
杨烟才发现,众人皆称秦听朝“秦老板”,独独张万宁和师意玄称他“秦先生”。
这看似没心没肺的和心思深沉莫辨的竟才是懂他的。
萧玉何拉着寂桐走了过来:“苏兄,不如我们结伴?妹妹要去猜灯谜,等猜过谜再一起去看雪中垂钓?”
不知是怕冷还是有些害羞,萧寂桐已戴了一顶帷帽,脸前只有一帘轻纱。
苏可久立即爽快答应,杨烟本也得跟着,却又被秦听朝拉住,让她去找穆闻潇。
她便告别苏可久一行,跟他往二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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