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雀和牙人都惊呆了!“这……”牙人激动的搓手,“姑娘真的想好了?这片地界儿可不算好,虽有风声说朝廷要规划这一块,可您也知道,朝廷的规划向来就那么回事。”“而且隔着一条街就有几家大酒楼呢。”说白了,这里就算重新规划了也不会有人来的,别浪费钱了。慕岁宁轻轻一叹,似有满腹的无奈,“不瞒你,实在是我急着出嫁,婆家又非要我在金陵置办些嫁妆,所以我才选了这儿。”既体面,又便宜。巧雀眼瞪得更圆了,且不说郡主扯的这鬼话,她们哪儿来那么多银子买铺子呀!但不等巧雀问出来,就见自家郡主仿佛已经看穿自己的心思一般,轻轻看了自己一眼。巧雀心头一震,下意识就闭上了嘴。主仆这样细微的动作,并未引起牙人的注意,甚至他还叹起气来,毕竟慕岁宁方才说的这种情况,他实在见得太多了。牙人心生同情,一口答应下来,“行,这边卖铺子的不少,我都给姑娘留着!”慕岁宁留了一百两的定金,又塞给牙人一把大钱做打赏后,才从房屋牙行离开。出来时,日头已经偏西,扑在脸上的风还带着傍晚的潮热。“可是郡主……”巧雀期期艾艾道,“这里的铺子虽说便宜,可金陵寸土寸金,再便宜,一间小铺面也得一百两以上了,贵一些的怕是得四五百两呢。”“放心,我既来了,便是有了法子。”慕岁宁踱着步子慢慢往前走着,唇角的笑意却冷的厉害,既然归德侯府忘恩负义,那她也不需要再顾及所谓的十年寄养之情,拿回她的嫁妆!“郡主受苦了。”巧雀眼见郡主为了几两银子精打细算,心疼的眼泪汪汪。东宫出事之前,郡主哪用吃这种苦!慕岁宁倒不觉得苦。以前在侯府,她一心想的便只有讨好祁天逸,她磨去自己的锋芒,压抑自己的本性,将自己缩在‘温柔小意’这个壳子里,扮演他喜欢的样子。但现在她却发现,原来侯府之外,还有这样广阔的一片天地,而她也可以不受束缚,去做她喜欢做的事!“我们……”饥肠辘辘,慕岁宁刚预备带巧雀去隔壁的酒楼用了晚膳,再雇马车回侯府,便见不远处的墙下阴影中立着一道熟悉的人影。他一身孤冷死气,仿佛下一秒就会坠落无边深渊,被黑暗彻底吞噬。……祁云宴冷漠的望着前方,从他的视角,恰好可以看到院中那四具被悬挂在房梁下,浑身被带刺的鞭子抽打的可见白骨的尸体。鲜血滴答滴答落下,汇聚成一滩,仿佛映照出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不同的是,十年前被那般对待的,是他。“祁云宴,吃不吃包子?”红糖甜滋滋的香气传来,祁云宴眼睫轻轻一颤,垂眼,便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举在自己跟前,还晃了晃,露出包子后头一双璀璨的眼。“看什么呢,这么出神?”慕岁宁转身看去,还未看见,便被人蒙住了眼睛,是他的手。掌心凉凉的,带着他身上好闻的香气。慕岁宁忍不住眨了眨眼。祁云宴感受到她眼睫在掌心轻轻扫了扫,声音微哑,“别看。”慕岁宁嗅着萦绕到鼻尖浓浓的血腥之气,脑海闪过方才一瞥见的画面,轻轻咽下嘴里的包子,佯装无事的转过身,将包子给他。祁云宴没看包子,只看着她,奔波了一天,她耳际的乌发微有些散乱,却叫她更加的鲜活,浑身都充斥着一股蓬勃的朝气,好像再大的风雨也无法将她摧毁。这般的坚韧,让他心底的恶劣争先恐后的冒出了头。“嫂嫂知道那里面发生了什么吗?”慕岁宁咬了口包子,红糖馅的,鲜红流动。祁云宴微微俯身,在她耳畔如恶魔低语,“是吊死的人,浑身皮肉都翻起来了,血淋淋的,流下的血就如你的包……”祁云宴话未说完,慕岁宁一个包子塞在了他嘴里。“吃饭的时候,不要想不高兴的事。”慕岁宁催促他,“快吃,趁热!”祁云宴望着她鼓鼓的脸颊和关切的目光,顿了顿,咬下那口包子,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却非但没有击碎他的阴暗,反而生起一股令他陌生、却又难以抗拒的情绪。“嫂嫂。”祁云宴目光落在她圆润小巧的耳垂上,幽暗流转,“好甜。”慕岁宁感觉他身上气息不对,正警惕的想要退后,便有锦衣卫快步出来。“大人,查清楚了,死者正是这家叶氏米庄的老板,屋子里还留下了一封写满了‘冤’字的血书。”“嗯。”祁云宴起身,还是那般温润干净,“天色不早,嫂嫂尽早回府。”说罢,便提步离去,丝毫没有旖旎的意思。慕岁宁不由暗怪自己太多疑。眼看祁云宴今晚是回不去了,慕岁宁干脆回酒楼准备了一份晚膳让小二送去,这才回了侯府。而祁云宴在看到那份晚膳后,沉默良久。“那块玉佩呢?”秦一再次出现,“已经照公子吩咐,送去了祁天逸书桌。”“拿回来。”“可公子不是计划,利用这块玉佩让祁天逸与侯府反目成仇吗?只要他知道慕岁宁才是十年前真正救他之人,他必然会逼迫归德侯府参与东宫之事……”“换个办法。”“可这个方法见效最快,损失最小。”牺牲的不过是个慕岁宁罢了,否则,便要公子耗费大量的精力去周旋,说不定还会先一步被归德侯府的幕后黑手察觉,十年准备也要毁于一旦。“你在质疑我?”祁云宴声音幽冷。秦一脚底升起股寒气,立即躬身,“祁天逸白天出去了,应该还未看见那玉佩,属下这就去拿回来!”祁云宴抬眼望去,夜幕四合,院墙角落一株细嫩的才抽出的小竹子随风摇摇摆摆,恣意又坚韧。他轻轻抬手,便将这纤弱的小竹子牢牢扼在了掌心,不得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