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焉细细分辨了一下,那种眼神分明就是畏惧。
结婚前都好好的,怎么结婚后林照宜就在想方设法躲着自己,还怕起自己了?乔焉十分奇怪。
但林照宜烧得严重,看起来摔得也不轻,乔焉没办法再思考别的,只能将林照宜打横抱起来,说:“我带你去医院。”
林照宜被乔焉抱着,有些害怕,他下意识想搂住乔焉的脖颈,又惧怕和这个男人亲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林照宜只想离这个男人远一点,手上的动作也不由自主收了回来,虚虚握成拳,抵在乔焉胸口。
乔焉的余光能瞥见林照宜在自己怀中细微的动作,他将林照宜的犹豫尽收眼底,也将林照宜这两天的诡异反应放在心上。但林照宜现在正病着,乔焉也没法同他说什么,只将他放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然后选了最近的医院开车过去了。
先去骨科拍了片子,虽然万幸没有大事,可还是伤到了,林照宜这才有些怕,惶惶然问医生:“我是学舞台剧的,以后会影响吗?”
医生闻言便建议林照宜不要乱走动,见他还在发烧,给他找了个走廊里的临时病床,让他趴着输液。
乔焉一直陪在林照宜身边,跟在医生和护士后边忙来忙去,手里拿了一大堆检验单,还细心地记下了一些注意事项。
林照宜看着这样的乔焉,心下十分感动,母亲去世后就没人再对他这么上心了。而两世的婚姻里,都是乔焉这样尽心尽力地照顾他。可林照宜又想起上一世自己出车祸伤了腿,乔焉也是这样忙前忙后地奔波,不辞辛劳的样子,可结果呢?
原本那点下意识的感动被林照宜心中涌起的惧怕压过,他缓慢地转开了脸,反正也还烧着,头脑昏昏沉沉,林照宜的体力支撑不了多久,很快就闭眼睡了过去。
乔焉在实验室待了一天,已经头昏脑涨,又抱着林照宜在医院里来来回回奔波,前两天的婚礼又耗费了太多精力,即便是察觉到林照宜的异常,乔焉也没有力气再和他谈话沟通,于是也趴在林照宜的床边,嘈杂的医院走廊里,两人竟就这么一起睡了过去。
到底还是乔焉先醒来,他抬眼一看,林照宜的水已经快挂完了,再探手试了试体温,似乎已经退烧了。问了医生确定没什么别的事之后,乔焉叫醒了林照宜,准备带他回去。
林照宜还是很困,乔焉也不再叫他,又抱着人往电梯口走,惹得医院里的人频频侧目。等把林照宜抱回车上了,乔焉刚准备轻手轻脚地给人系好安全带,却发现人醒了。
乔焉坐回驾驶位,道:“还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林照宜立刻摇摇头,不好意思道:“我一不留神睡过去了,对不起。”
乔焉忍了又忍,原本不想说,可还是没忍住,“照宜,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客气?”乔焉转头望向林照宜,见他可怜地睁着疲倦的眼睛望着自己,又不忍追问下去,只道:“我们已经结婚了,你对我不用这么生疏。”
林照宜低着头没说话,乔焉也不逼他,很快就驱车回到家。将车开进车库里,乔焉准备下车给林照宜开门,林照宜却叫住了他:“乔老师。”
确定关系以后林照宜就不叫乔焉老师了,所以乔焉莫名有种微妙且不详的预感,果然林照宜小声道:“明天我还是回学校宿舍住吧。”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给自己找补:“这学期课多,还有很多练习,我待在学校会比较方便。”
林照宜原本不想这么快就和乔焉说这种话,也不想这么直白地说。但是刚才在医院里那种不由自主的感动和依赖让林照宜害怕。林照宜深知自己不是什么心志坚定、性格坚毅的人,他自小受惯了照拂,又习惯于顺从和依赖,像乔焉这样对林照宜好,哪怕林照宜再给自己打预防针,也总会沉浸在乔焉给予的情爱当中。
林照宜不敢再重蹈覆辙,不敢再爱上乔焉了。所以只能选择尽快离开乔焉。
这种迫切甚至让林照宜决定不要再等,也不要再找合适的时机了——他压根就不知道有什么时机是适合说这些话的。
果然乔焉的脸色不虞,看起来几乎有些生气了,他沉声道:“照宜,今天才是我们结婚的第三天。”
林照宜撇着嘴,可怜巴巴,泫然欲泣,却没说话。乔焉只好又问:“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这是要跟我分居?”
主动和乔焉说完方才那话已经是林照宜勇气的极致,因此乔焉这么发问的时候,林照宜说不出话,头却低得更低了,在乔焉眼里只当是默认。乔焉烦躁地捋了把头发,额前的碎发掉落几绺,搭在他的眉梢,让他看起来气势汹汹:“分居,然后呢?然后是不是还要跟我离婚?”
林照宜心里藏不住事,听到离婚两个字就下意识抬头望向乔焉,乔焉对上他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便把乔焉气得不轻,他啪地将手砸在方向盘上,喇叭被嘟嘟按响,林照宜吓了一跳,乔焉却仿若不闻,只追问他:“为什么?林照宜,结婚第三天你就想离婚?!既然想离婚,那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你不想和我结婚,难道我会逼你吗?”
林照宜无言以对,再加上他现在还有点头晕,脑细胞实在跟不上乔焉的追问,乔焉看见林照宜那病恹恹的可怜样,又忽然泄气,他总不能对着一个病人发火。于是乔焉烦躁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
还没绕到林照宜那边给他开门,家里的门铃就被按响了,乔焉借着路灯的灯光望去,工艺铁门前,站着衣冠楚楚的江暮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