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正上门时林照宜还是难免紧张,老爷子久居上位,人很严肃,林照宜也清楚他对自己的不满意,不论是神色还是表情,都能看出老爷子如同考官一般,细细考究林照宜的一举一动。
林照宜浑身僵直地坐着,江暮晓坐在他旁边,替他打开手中拎的食盒。
“爷爷,这是照宜亲手做的,带来给您尝尝。”
食盒里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曲奇饼干,出于谨慎,林照宜也不敢用各种卡通可爱的模具,只老老实实做成最保守的方块,只怕老爷子觉得他年轻又轻浮。
老爷子很给面子地微微倾身看了一眼,道:“年纪大了,血糖高,吃不了这么甜的。”
赶在林照宜开口前,江暮晓又热情解释:“是低糖的,爷爷,您尝尝,照宜昨天晚上做到深夜,早晨出发时才冷却下来。”
江暮晓这么说着,又拿起一块递到老爷子面前,老爷子被这么一闹,也只得接过来,林照宜又顺势递上自己带来的门票。
“爷爷,这是我的演出票,您有空可以去看看。”
显然老爷子对演出票的兴趣更强烈,他闻言立刻接过来,戴着老花镜开始细细研究,一边看一边道:“演了几场了?我看你这票上写的不限场次和位置,提前预约即可?”
林照宜笑着回道:“之前小范围地首演过一轮,现在准备大范围铺开了。每周三、五、日演出,您提前两天跟票面上的电话,或者跟我联系都行,我提前给您留出好位置。”
这票是江暮晓叮嘱剧院和剧组专门为老爷子准备的,算上陪同的人,一共准备了五张票,只等着老爷子什么时间有空,愿意来看一场演出。
林照宜说这话其实十分忐忑,彩排那天江家那些人的话后来多多少少也传进了林照宜的耳中,他一向知道许多权贵之家对于所谓搞艺术的,尤其是学表演的,多少都带着一种狎昵的轻蔑,而他并不知道这种轻蔑,会不会也发生在老爷子身上。
老爷子手里拿着票,看了好半天,看得林照宜越发心虚,手心不由自主开始冒汗,他和江暮晓各坐在老爷子一边,两人对视,江暮晓用眼神安抚林照宜,示意他放轻松。林照宜尝试深呼吸一口气,吸到一半,便被突然开口的老爷子吓得停住了呼吸。
“怎么,我很吓人吗?”老爷子突然问林照宜。
林照宜缓过神来,连忙摇头,老爷子便笑了。
“我知道,我们年纪大的人,在你们年轻人面前总是讨嫌。况且……”老爷子瞪了江暮晓一眼,道:“况且这小子想必也不会在你面前说我几句好话。”
林照宜不知该如何回答,老爷子又道:“但阿暮是我的孙子,我最大的指望,我对他的期望和关注,当然也是完全不同的。”
江暮晓一听就知道不好,他连忙开口,想让老爷子闭嘴,却被老爷子拿话堵了嘴:“你爸妈活得潇洒,留我老爷子看着你,不管你领不领我这份情,我得对你爸妈负责。”
江暮晓无言以对。
林照宜被这突如其来的严肃谈话打了个措手不及,亦不知该如何应对才算是完美表现,只能讷讷点头:“爷爷,我知道。”
老爷子打一巴掌又给一颗甜枣,说完严肃的话,又呵呵笑了两声,对林照宜说:“不过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我让阿暮带你来,也是想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他眼睛弯着,眼神却十分锐利:“如今看你也是个乖巧孩子,我也就不操这么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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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有午睡的习惯,他们三人一同吃了午饭,又陪着老爷子稍坐了坐,就到了午睡时间。江暮晓说了不再打扰老爷子,领着林照宜离开,林照宜如蒙大赦,站在车前,有如高山缺氧一般,大口呼吸着外边的新鲜空气。
江暮晓也觉得难堪,他无奈对林照宜说:“我爷爷年纪大了,有时说话做事难免犯轴,你……”
江暮晓想说你别在意,却又说不出这话,让林照宜去体谅老人吗?林照宜当然是会体谅的,但他再说这话,就难免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其实江暮晓想这些委实多余,林照宜也不是第一次被长辈刁难。上辈子和乔焉结婚时,乔焉的父母也对林照宜百般不满,林照宜受到的冷言冷语已经是家常便饭。
林照宜觉得奇异,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能让这么多人不满,他甚至什么也没有做。但他从和乔焉的那段婚姻里学到的就是放平心态,到底日子是两个人在过,长辈们不喜欢他,少来往就是了,林照宜其实更在意身边人的一举一动。
只是这样的人生经验,林照宜也不方便讲给江暮晓听,江暮晓明显面有愧色,一脸让林照宜受了委屈、挨了刁难的样子。其实林照宜自己并没有这么觉得,看见江暮晓的脸色,林照宜想了想,同他提了要求。
“你带我四处逛逛吧,我看周围风景很好。”
江暮晓本就觉得林照宜受委屈了,对他的要求哪有不答应的,两人手拉着手,沿着老爷子住的院子外围慢慢散步。
江暮晓的脸色比林照宜的脸色还难看,林照宜只好想着法子说笑话逗他开心:“你知道吗,前两天我和肖萧约饭,她晒得好黑!”
江暮晓提了提嘴角,捧场问他:“怎么回事?”
“她去学驾照了!哈哈!科二考了三次,科三又考了两次,一直学到快要毕业都还没拿到驾照,我劝她别再学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