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晓说:“我去玩是不对。”他知道这话说了林照宜一定要生气,但还是硬着头皮给自己开脱,“但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咱们也没有谈恋爱,你不能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不是?”
林照宜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生气地瞪着江暮晓,说:“照你这么说还是我的不是了!”
江暮晓又心虚,又觉得林照宜这么生气很可爱,他摸摸鼻尖,老老实实认错:“当然是我的不对。”而后又给自己辩驳开脱:“但你想,如果你这么生气,不就中了陆柠的计吗?”
林照宜反问江暮晓:“你怎么知道这是陆柠做的?”
江暮晓掰着林照宜的手指跟他分析:“我已经说了,他们发的东西里半真半假,要反击也不是不能反击,何况公司的生死存亡也并不是绑在我一个人身上,他们搞这一出本身并不会把我和公司置于死地,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林照宜眨眨眼,犹豫着说:“是为了让我们关系破裂?”
江暮晓捏捏林照宜的脸,夸他道:“还算聪明。”
林照宜又把江暮晓的手拍掉,不高兴地说:“可是我现在就是很生气!我没办法不生气!”
江暮晓说:“我发誓我以后不再去了,好吗?”
林照宜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他没接话,江暮晓惴惴不安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林照宜的动静,绕过去才发现林照宜哭了。
江暮晓这会儿才算是急了,先前多少带这些玩闹的心思,看见林照宜流眼泪才知道林照宜一丝一毫玩笑的意思也没有,他说不高兴,那就是真的不高兴。
江暮晓想安慰林照宜,林照宜抬手制止他:“你不许说话!我现在不许你说话!”
江暮晓老实地闭上嘴,眼看着林照宜又哭了一会儿,伸手给他擦眼泪,林照宜从江暮晓手里夺过纸巾,不许江暮晓趁机接近自己。
其实江暮晓心里已经很慌很没底了,他不知道林照宜要这么哭多久,林照宜又不许他说话,他惴惴不安,像等待林照宜的审判。
哭了好一会儿,林照宜终于不哭了,他擤了鼻涕,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说:“我没想到你也会这么不洁身自爱。”
这话就是定性了,江暮晓心头一紧,他也不敢说林照宜对他的审判结果太重,只低着头等林照宜接下来要说的话。但林照宜却不想说什么了,他揉揉哭到干涩的眼睛,又抱着抱枕缩成一团。
“你现在在我心里大扣分,我都没那么喜欢你了。”林照宜说。
江暮晓咬牙切齿,在心里暗骂陆柠。他想他终于明白陆柠为什么会这么做了,其他事情都未必能伤害到林照宜,林照宜对生活给予他的伤害感受迟钝,却在感情上有一等一的洁癖与果决。
江暮晓曾经因为林照宜宁为玉碎也要坚决和乔焉离婚而庆幸,乔焉三心二意左右摇摆,而林照宜绝不妥协屈从,他甚至因林照宜的快刀斩乱麻获得了趁虚而入的机会,所以眼下林照宜说不喜欢他就是同样的道理,他也只能受着。
江暮晓拉住林照宜的手,“不要这样,照宜。”
他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诚恳,诸如“是我做得不对”“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这样的话他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林照宜不想听,倦怠地推开他喋喋不休的脸。
“你先走吧,我要冷静一下。”林照宜说。
江暮晓急了,追问他:“那冷静过后还喜欢我吗?”
林照宜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这话落在江暮晓的耳中,跟直说不再喜欢了简直没有半分区别,他抓耳挠腮,半晌只憋出一句话。
“照宜,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林照宜低着头默不作声,刚哭过,他的表情呆滞眼神空洞,江暮晓说这话他也没反驳,落在江暮晓眼里算是默认。
江暮晓不甘地拉住林照宜的手,问:“那你说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
林照宜把手从江暮晓的手心里抽出来,声音沙哑:“我只是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事,不是相不相信你的问题。”
江暮晓立刻反问:“如果你消化不了这件事呢?如果你就是怎么都接受不了呢?”他声音也提了起来:“难道你又要跟我分手吗?”
“我本来就接受不了这件事!”林照宜的声音也变大了,他很委屈,眼看着又要哭,他撇过脸去不愿看江暮晓。
江暮晓的脾气终于被引爆了,他气得起身在林照宜家不大的客厅里转了两圈,最后强压着怒气,语气生硬地丢下一句让林照宜好好休息,然后离开了林照宜家。
江暮晓走后林照宜顺势倒在沙发上,他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全是江暮晓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林照宜的目光最后落在摆在客厅的母亲的照片上。
袁新培临终前的叮嘱还在耳畔回响,穿过林照宜的两世生死,重重落在他心头。陆之当年如何精心伪装欺瞒了母亲,林照宜一丝一毫也不敢忘记。就像当年的母亲无法断定陆之所说几分真几分假,所为又有几分实几分虚,林照宜也实在无法分辨江暮晓的心。
或许爱是真的,但不论是陆之之于袁新培,还是江暮晓之于林照宜,他们的爱都包含了太多东西,也被太多外界条件挟制。
窗外的风徐徐吹来,带着洗衣液清爽的香气,阳台上的衣服是江暮晓晾的,林照宜回想起他在家里忙碌的身影,鼻头一酸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