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倘若陆步巍在天有灵——
要是让他知晓呵护了半生的人在他死后也跟着一道去了,还是以那样的结局,却也不知会是什么心情?沈唯想到这心下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只是敛了眉目朝人拜上三拜,而后她便起身朝外头走去。
…
待用完午膳。
沈唯原本午间有歇午觉的习惯,可今日她辗转几回却也难以入睡,到后头她索性便喊了墨棋却是打算去外头走上一遭。西山寺位于山顶,远处是层峦叠翠,而此时寺中僧人不是在做午课便是在睡午觉,因此这一路走去倒也未曾瞧见几个人。
墨棋知她心情不好便一路与她说着趣事解着闷。
沈唯倒也未曾拦着她,只是在路过一处梅园的时候倒是止了步子,如今已是正月,可此处红梅却仍旧开得很好…她提了步子往那处走去,只是将将走上几步便被人伸手抓住了脚,而后是虚弱至极的一道男声。
“救,救我。”
而此时荣国公府东院的一座院落前却有几个年轻丫鬟捧着东西对着眼前那道布帘踌躇着,伴随着的还有她们细微的说话声。
“怎么杵在那儿不动?”说话的是一个身穿葱绿色比甲的丫鬟,她约莫十八岁的年纪,面容清秀,手里正提着一个食盒从走廊的另一侧过来,眼瞧着站在布帘前的几个丫鬟便皱了皱眉,声音也有些不悦。
原先说话的几个小丫鬟见她过来忙止了声朝她打了个礼,口中也齐声喊了一句:“墨棋姐姐。”
等前话一落,便有个穿着松青色袄子的丫鬟走上前与人小声说道:“姐姐,您说夫人她,她是真得好了吗?”她这话说完见人循眼看来,却是又看了一眼那锦缎布帘,而后是又轻声跟着一句:“夫人昨儿醒来后说了这么多胡话瞧着怪是骇人的,您说夫人她是不是中邪了?”
墨棋耳听着这话,脸上的神色便又沉了许多,她刚要开口训斥几人便听到里头传来一道女声:“是墨棋吗?进来吧。”
那道声音大抵是病后初愈并不算响亮,尤其是被这外头的风雪一扰更是显得有些轻了。
不过此时外头无人说话,几个丫鬟自然都听了个全,原先说话的那个小丫鬟更是面色煞白…墨棋一面是朝里头恭恭敬敬应了一声,一面是剜了几人一眼,紧跟着是压低了声说道一句:“夫人的病才刚好,紧着你们的嘴,要是再胡乱说道有你们好果子吃。”
她在丫鬟堆里素来有威严,这样一番话自是让众人都紧了心神,纷纷低头应了“是”。
墨棋见此也就不再说道什么,她伸手打了帘子走了进去,屋子里头烧着地龙比起外头就恍如春日一般暖和,她把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而后是领着一众丫鬟穿过那绣着锦团牡丹的四扇屏风。
屏风后头正有一个穿着月白色缠枝褙子的妇人背身坐在铜镜前。
她的身形纤弱,微微半侧的面容并算不得绝色,可眉宇之间却有一份独特的韵味流连其间,只是前几日生了一遭病这会病容也还未曾消下瞧着便有些寡淡。许是听到声响,妇人便转身朝她们看来,她约莫二十三岁的年纪,面上没有丝毫的神色,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什么起伏:“过来伺候吧。”
妇人右侧的脸颊上有一颗小痣,平日并不算明显,唯有说话的时候若隐若现,瞧着倒是给这幅清淡的面容也多添了几分鲜活。
墨棋闻言忙应了一声,她先试了试水温,待觉得适宜便又绞了一方帕子服侍妇人洗漱。
而后她是又扶着妇人走到了外间,此时外间早已有人布完了早膳,她便扶着妇人坐好跟着是柔声与人说道:“小厨房里今儿个给您备得是松茸鸡丝粥,水晶包还有四色菜品,您近来清减了不少如今该好生养养胃才是。”
妇人闻言也未曾说话,只是照着墨棋布好的膳食用了一遭。
一刻钟后,她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待又接过墨棋递来的帕子拭了一回唇,她才淡淡开了口:“撤下去吧。”
这类小事自然有小丫鬟拾掇…
墨棋便又扶着妇人起身继续往里头走去,等到外间的丫鬟都退了,她是又捧着一盏新砌的茶递给妇人,而后便侍立在一侧。她素来沉稳,此时面上却有几分踌躇。
妇人接过茶盏也未曾饮用只搁于一侧的茶几上,待眼风瞥过墨棋面上的神色,她是又重新换了个坐姿才淡淡开了口:“想说什么便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