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华夏面对的外族威胁,大部分都来自西边和北边,西边因为有高原阻挡,外族进入关中地区的成本很高,但北边就不一样了。
蓟县以北,就是长城塞外,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但古代放牧,牛马牲畜对于草地的依赖极高,而草地的情况极其依赖天时。
若是气候变冷,草场便无法生出足够的牧草,游牧民族在生存的威胁之下,便会入关抢掠。
这是生死存亡的问题,在此面前,什么道德约定,什么睦邻友好,都是不存在的。
这也是为什么边地民风彪悍的原因,尤其是在幽州,日日夜夜都会面对马贼盗匪,软弱的人在这里是生存不下去的。
而作为一个大一统王朝,抵御外敌是其重要的任务之一。
尤其是西汉一朝,立朝之时的政策,便是抵御塞外匈奴南下入侵,甚至刘邦因此将原来定好的都城雒阳,迁往了长安。
无他,就是因为长安离着匈奴入侵的路线更近。
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便涉及到了华夏历朝历代大一统时,都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泱泱华夏,万里疆域,南北之间,有几条路?
答案是,四条。
第一条是长安往南,翻过秦岭,进过汉中,由蜀道进入益州。
第二条是从中原许县(许都)往南,过伏牛山桐柏山之间的方城缺口,从荆州南阳到襄阳,经汉水到长江,进入江南地区。
第三条和第四条都是走淮河平原。
前者从寿春到合肥,经过巢湖到达历阳附近渡过长江,此时的渡江地点,就是袁术孙策和刘繇攻伐对峙的地方。
后者也是最后一条,就是从徐州境内,沿水路南下,到广陵附近渡江到达吴郡,如今由袁熙控制!
除了这四条道路之外,其他的道路,都不适合大规模人口流动和行军,想要另辟蹊径,就只能走荒郊野岭,乃是九死一生。
就像子午谷一样,难找水源,地形复杂,后勤基本没有,通过其走出深山的可能性不说必死无疑,差不多也是万中无一。
只有了解了这四条路线,才明白天下诸侯南北相争,围绕的都是这四条路线上的城镇渡口,其路线上的位置,都可被称作兵家必争之地!
其中最为重要的,是第二条中原到荆州的道路,荆州北面是个巨大的盆地,长江纵贯而过,顺着长江,西可到巴蜀,东可至吴会,北可到许都洛阳,乃是南北沟通的最重要的关键节点。
谁占了荆州,谁就能进则觊觎天下,退则横裂四方,谁也绕不过去。
所以各方诸侯,才会纷纷谋划占据荆州,围绕其中,发生了许多曲折而又出人意料的故事。
华夏南北尚且如此苦通难达,外族入侵北方,能走的道路就更少了。
从西往东的天山,祁连山,阴山,燕山彻底构成了一道防线,外族绝大部分时候,只能从两个缺口通道南下。
第一条便是贺兰山缺口往南直达长安。
这就是为什么刘邦迁都长安的原因,因为长安守在第一线缺口上,随时能够就地征兵征粮,而不是从雒阳千里迢迢运过来。
而第二条,便是袁熙面前的蓟城,其北面的燕山山脉缺口。
汉朝采用了以胡制胡的政策,在幽州用本地的乌桓鲜卑防备关外鲜卑游牧部落,在并州用南匈奴防备北匈奴,经过东汉两百年时间,倒也颇见成效。
只有袁熙知道,看似坚固的堤坝,其实已经被无数蚂蚁腐蚀的千疮百孔,一旦到达临界点,便会轰然倒塌,随之而来的洪水,便会席卷天下。
这五胡乱华的余波,肆虐了数百年,百姓哀嚎,生灵涂炭,直到隋唐才渐渐平息,但造成的伤害,却是永远留在了历史和回忆里。
这给外族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的盒子,让他们领悟了从幽州南下入侵中原,是多么的简单容易,自此之后铁蹄肆虐,洪流之下,北地生灵涂炭,少有安宁。
以至于幽州变成外族龙兴南下之地,历朝历代,祸乱皆由此而起。
从唐到宋,都没有找出有效的应对之策,在元朝达到顶峰,蒙古铁骑踏遍河山。
时间过了千年,明朝才幡然醒悟,将京城从建业迁到了北京,此后华夏抵御北面外族,不再需要横跨数千里运兵运粮,而是天子守国门,一如当年刘邦立于长安。
袁熙想到这里,不由心潮澎湃,激动地站了起来,却忘了车厢低矮,头一下撞在了壁顶上。
甄宓和吴夫人惊讶地看着袁熙,袁熙捂着头,笑道:“我想到了些很重要的事情。”
虽然最后明朝也失败了,但晚上千年,不如从现在就开始,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都想要试试看,能否将这历史的无情洪流改道。
远处隐隐约约便是蓟城,地平线上出了一排排的黑点,随着两边渐渐接近,袁熙掏出望远镜一看,领头的正是赵云。
他跳下马车,纵马奔去,大笑道:“子龙兄,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