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冷静的面孔,想到他先前走刀山时的稳健,苏合哪里肯先?脚入沸腾的油锅这种事儿,可不是小事儿,他要先去把脚废了,那不是便宜了别人?不管个中有何猫腻,谁在后面做,肯定会比前面要好。
想了想,他轻轻一笑,抱拳拱手道,“本世子远道而来是客。俗话说,客随主便,若是晏二将执意让本世子先,本世子无话可说。”
他这般说法,晏二鬼若是再让他先上,或者非得执意抽签,好像真就有一点不“厚道”了。瞄他一眼,知他仍是想捡漏,晏二鬼只缓缓一笑,看向司礼官。
“那便我先吧。”
这考题是夏初七出的,晏二鬼与她关系交好,如今他这般平静地说自己先上,几乎下意识的,大家都觉得这口油锅之中会有猫腻。不过,纵是如此,看着禁卫军把柴火越烧越旺,心脏仍是吊到了嗓子眼儿。
众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场上的大锅。
柴火艳着烈阳,仿若一个刺目的火源,承载了所有的好奇之心和担忧之心。不多一会儿,倒在锅里的桐油,慢慢冒出热气,沸腾的气泡“咕噜咕噜”直响,令无数人的心,紧张到了极点。
“时辰到,比试开始。”
司礼官扬了一下手上小旗,又尊重的询问了一声,“苏合世子,晏将军先来,你可同意?”
苏合自然同意得很。他点点头,摊了摊手。
“晏将军请。”
晏二鬼垂着眼皮儿,没有说话,在边上的水盆里用清水净了双脚,坦然地走向沸腾的油锅,一张黝黑的面孔绷得极紧,喉结上下滑动着,透着一丝丝的紧张不安。
没有任何人,会在这个时候完全放松。那一口油锅上的青烟一股一股冒着滚烫的热气,看得众人一眨也不敢眨,都在等着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赵梓月紧张得冷汗湿了脊背,不过这一回她没有喊楚七,也没有喊晏二鬼,因为她的喉咙口就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字眼都喊不出来,索性埋下头去,什么也不敢看。
油上的青烟更浓,油似乎更热了。
“二鬼!”
“二鬼!”
场上有与晏二鬼交好的兄弟,纷纷低呼起来。
可他站在油锅边上,像是没有察觉,一只赤脚慢慢抬起,缓缓伸入了沸腾的油锅之中,在场上惊诧的“啊”声里,他面色略微一变,脚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收了回来。
众人大惊失色,不仅他那只入了油锅的脚没有烫伤烫残,他反而愉快地把另一只脚也踩入了油锅之中,嘴里舒服地叹了一声。
“烫脚真是舒服!”
他闷头闷脑的话,在一阵短暂的抽气和沉默之后,引发了场上一阵阵的笑声。
“晏将军果然神人。”
“莫不真如皇后所说?这是一口真心锅?”
除了赞扬,也有一些人置疑。
“定是用了什么邪术吧?若不然,血肉之躯入了热油之中,怎能不伤?”
“这倒也是,不可思议!”
在众人的议论声里,晏二鬼一只脚仍在油锅里头,他没有说话,视线垂直落在翻腾的锅中,看着锅底冒出来的一串串气泡,嗅着里面隐隐传出来的醋酸味,心里头一阵感慨。
在探脚入油锅之前,他并没有想到锅里的油只是温热,并不烫人。不过,这个局是楚七设下的,在他心里,楚七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她既然敢让他下油锅,便一定有她的计较。所以,他虽然有些紧张,却并不慌乱。更何况,为了赵梓月母女两个,即便这口锅里是真的沸腾的热油,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往里走。
“好!晏将军顺利过关。”
神经一直紧张着的司礼官,吁了一口长气,高声念道,目光转向了苏合。可他还未说话,苏合却突地冷冷一笑,走了过来。
他站在油锅边上,看向赵绵泽,“南晏皇帝陛下,我若是也可下油锅而不伤,那与晏将军,算谁胜谁负?”
赵绵泽似乎也没想通油锅中的关键,可他素知夏初七的诡诈,知晓不由寻常。如今被苏合问起,只微微一笑,“那自然算平局。”
“既是平局,谁来娶公主?”苏合冷笑着,目光调向夏初七,“难不成平局之后,皇后娘娘还要再设局,让我二人比试?一局一局的试下去,试到公主年岁大了,嫁不了人才好?”
这番奚落是为挑衅,可他说的也算是合乎情理,若是二人都胜出,又如何来决输赢,确实是一个问题。
没有想到,他话音一落,夏初七却笑了出来。
她没有看苏合,只是看赵绵泽。
“陛下,既然你有意让大晏与北狄联姻,大晏自当尊贵北狄世子。若是苏合世子与晏将军平局,为了尊重客人,算苏合太子赢。”
场上“呀”声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