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青玄踏着雾色入屋时,奶娘正守在门口打瞌睡。换了往常,他定会斥责几句,但今儿他反常得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微微蹙眉,便挥手让左右侍从都退了下去。
“你也下去吧。”他瞧了一眼木头般垂手而立的如风,负着一只手踱到窗边,默默地看着天,脸上凝了一层初晨的寒气。
与赵樽约好的时辰,快到了。
宝音被他留了两年……也该送走了。
“诺颜……”
如风轻唤了一声,欲言又止。
他这人长得人高马大,但心思却很细腻。尤其他跟在东方青玄身边的时间久了,对他极是了解,只要他情绪稍稍有一点不对,就可以敏感的察觉出来。
“说!”东方青玄似有不耐。
瞄一眼躺在床上的小宝音,如风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道,“你昨儿一天没有吃药了,周大夫说,这药得不能停,得坚持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对身子不好。您先坐一会,我去灶上熬药……”
“不必了。”东方青玄转过头来,随意的摆了摆手,神色凝重,“你先下去吧,我不想吃药。”
“诺颜……”
“下去!”
他加重了语气,如风身子微微一僵,沉默片刻,无奈地暗叹一声,后退着下去,随手拉上了房门儿。
东方青玄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侧目望向榻上的小人儿,默了一瞬,突地低叹道,“醒了就睁眼,不要装睡。”
床上的小宝音眼睫毛眨了几下,嘟着嘴巴睁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儿,打了个哈欠,奶声奶气地道,“阿木古郎,你为什么不吃药?”
东方青玄不回答她,反问,“我为什么装睡?”
“宝音没装睡……宝音是……醒了。”
“……”这两者间有区别吗?
东方青玄蹙着眉,专注的视线里,随和、慈爱,像一个父亲在看自家调皮的女儿。只是神色除了宠溺之外,还有一丝淡淡的无奈。
“醒了就起吧,不要再睡了。”
宝音又打一个哈欠,湿润的双眼眨巴眨巴,懵懂地望他片刻,不解地嘟嘴,“为什么?太阳的金黄色尾巴……还未有长出来……宝音还要睡。”
东方青玄挪开眼,不看她。
“不能再睡了,得收拾了,我们要出发。”
宝音小鹿儿似的眼,骨碌碌转动着,看着东方青玄时,像是什么事儿都知道似的,神色里满满的全是委屈和不安。
“阿木古郎……?”
“以后叫叔叔,不要叫我名字。”东方青玄突地压沉声音,扭头吼了她一句,目光满是恼意。
可是,只一瞬,待他看清宝音扁起的小嘴巴,和一直在眼圈里打转却没有落下来的泪水时,又放软了语气。
“宝音乖乖的,阿木古郎一会带你去见两个人。”
“哦……”宝音委屈的托着嗓子,扁着的小嘴巴翘出一个可怜的小弧度,眼神儿不时瞄着他,那模样儿又萌又可爱,“要见……什么人?”
东方青玄看她这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叹息着搓了搓额头,方才道:“两个对宝音来说,很重要的人。”
“重要……是什么?”
狭长的凤眸微微一眯,东方青玄没有直接回答。
小丫头的眼睛太纯粹,太简单,让他一时心虚,竟找不到词儿来回答她,只敷衍一笑。
“等宝音去了,就会知道。”
乖乖点点头,宝音想了想,嘴翘得更高。
“那你也去吗?”
东方青玄目光一沉,“去。”
小丫头又问,“去了,阿木古郎要一直与宝音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