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气氛沉重而略微有些令人窒息,空气里所漫着的皆是一股沉沉的情绪,柳长妤揉揉心口,脚步轻轻缓慢步入大殿。
下一刻,她望见了平躺在床榻上的太皇太后。
此时她正闭起了眼,面色灰尘。柳长妤一见,脸色就开始发白了,她一步冲到床榻边,颤抖着声音高喊道:“太皇太后娘娘!”
“祈……阳?”
太皇太后艰难地睁开了眼皮,她苍老的手缓缓抬起,似乎用尽了力气,柳长妤不忍心再看下去,就先一步握住了她手。
“娘娘,您是怎么了,娘娘?”柳长妤的声音里都多了哭意。
离上一回进宫,太皇太后的身子好像是完全垮掉了一样,柳长妤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会致使太皇太后一日比一日衰老。
“好孩子,哀家……似乎不能再多庇护着……你了。”太皇太后一双眼睛紧锁在柳长妤的脸上,她的手上被柳长妤的眼泪所盖。
柳长妤不愿意相信,更不愿意承认,太皇太后如今是气数已尽,坚持不了多久了。
在这生命最后的时刻,她没有召见太后,没有召见皇后,更没有召见崇安帝,而是要亲眼再见一见自己。
柳长妤哭着摇头,“娘娘,我无需您的庇护,我只要您好起来。”
太皇太后嘴唇蠕动,勉强吐出两个字,“莫……哭。”
柳长妤心里涩涩的,在这种时候她真的受不住太皇太后再多喊她一回好孩子,那种感觉就像是与自己最为亲密的祖母,在往后的岁月里,再不会有人喊自己这个称呼了。
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娘娘,为什么,究竟为何会这样?我离京之前您一直是好好的。”
太皇太后轻轻摆手,看得出来即便是这个动作都用了她很大的力气。
柳长妤不确定似得咬牙,顾不上嘴里流进了泪水,“您可是心中有事,而且那事情还与皇室有关?”
“祈,祈阳。”太皇太后睁大一双布满浑浊的老眼,她的手抖着,“让哀家,哀家,摸一摸……你的肚子。”
都说人一到死,是会察觉到自己再撑不下去了的,太皇太后正是如此。在这走之前,她很想再摸摸柳长妤肚里的孩子,她记得,这孩子已经五个月大了。
只是可惜,她此生有了遗憾,她不能亲眼见到祈阳的孩子出世了。
“娘娘,孩子一直都很健康,您摸摸看。”说到孩子,柳长妤扬起了笑容,她将太皇太后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想让她感受到孩子的存在。
孩子很乖,没有多闹腾柳长妤。
到了五个月大,他还学会了翻转,时而睡饱了醒来就在柳长妤的肚子里,翻来翻去,玩得不亦乐乎。
“好,真好。”
太皇太后笑了,她一生转眼而过,虽然留有遗憾可是她已经很是满足了。
她感到有点累了,在她眼前一飞而逝的是她这几十年而过的一生。她从一位官家小姐到参选入宫,从一介婕妤,一路爬到了皇后的位子,再到太后,太皇太后。
她见识过多少宫中的腌臜事,却独独比不上那件。
她见到崇安帝从那宫中出来,也见到过那女人眉目含春的花容。两事结合到一处,精明的太皇太后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画面似又飞到了她眼前,太皇太后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柳长妤惊呼,“娘娘!”她手忙脚乱的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
向梅拿了帕子冲过来,想为太皇太后擦去嘴角的血色,她却抖着嘴唇,要说话:“祈,祈阳……哀家知足……知足了,这一辈子哀家……该做的……都做了……”
她的眼眸再度与柳长妤的对上,老眼里流出了眼泪,“要说唯一的缺事……就是……未能见……你的孩……孩子。”
“娘娘,您别说了,您留些力气吧。”柳长妤死死握着她的手,双眼里默默留着泪水。“您一定要撑下去,算祈阳求您了,为了见到这个孩子也请您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