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村里人,就是老高家本族的人也时常谈论高树奎家。村上也有偏心的老家儿,但面上是过得去的,没有一个像胡氏一样往死里欺负儿媳妇的。虽然人人都看不惯,可那是人家家事,林凤玲自个儿不说什么,别人也不好管。村民都纳闷,林凤玲的娘家咋也不管呢?
他们不知道的是,林凤玲从不对娘家人说一个字。
高树声媳妇跟胡氏说过几次,委婉的说,小辈有什么过错,咱们当长辈的教训几句是应该的,可别出了大理格,让人笑话。“出了大理格”在方言中是越过了界限、做事太过分的意思。
胡氏哪里是个听得人劝的,不但不听,心里还暗暗记恨上了高树声媳妇。
高树声也找过高树奎,说话直白了很多:“四哥,你劝劝四嫂,别整天价乌眼鸡似的。老二家的那么老实的一个人,都把人欺负死了。咱家小云在老林家过得多好!”
高树声的意思高树奎能听明白,他家娃在老林家可享了福了,人家拿着当亲闺女,反观自个儿家呢,拿着人家娃不是打就是骂。
其实高树奎也觉得胡氏做得太过,每每训斥两句,胡氏就寻死觅活,一连几天都不让高树奎近身,而高树奎偏是个没出息的。这话又不能对人讲,只得点头答应管管胡氏。
话说族长六太爷见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可儿,吓了一跳,忙问咋啦。可儿就把昨儿她爹差点把她娘打死的事儿简要说了一遍,又说她奶想起来就骂她娘一顿,骂的可难听了,最后哭着把胡氏说一定要让她给财主做小也说了,胡氏将得到二十两银子也说了。
六太爷听了,气得涨红了脸。高家户门虽大,却也没有一个胡氏那样油盐不进的。别姓的人家都是和和气气的,唯有他姓高的有这么一家子整日不是打就是闹,作为族长,他老脸都挂不住。
六太爷吩咐可儿:“娃,你去叫你二爷爷。”
可儿答应一声,飞奔而去。
此时,高树声放羊刚回来,两口子正在说高树奎家的事。林凤玲已经找过高树声,两人也看见林凤玲露在外面的皮肤青青紫紫。
古代鲜有分家之说,都是几代人住在一起,人越多越有面子。偶尔有开明的长辈提出分家,请来族长和族门里有威望的人,也是力求公正公平,商商量量的把家分了。
林凤玲想分家,高树声觉得高树奎不会答应,哦不,应该是胡氏不会答应。若分了家,谁给她做牛做马?
高树声心底是希望分的,他们高姓一族高树奎那一支都成了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这让未来的族长继承人的他很是尴尬。他也实在看不惯胡氏把好好的一个女娃欺负成那个样子。他给林凤玲的答复是他跟六太爷合计合计,他是在想怎样顺利给他们把家分了,自己想出个眉目来,再找六太爷商量。
不成想可儿来找他,只说六太爷也去她家,让来叫他过去。
可儿这言简意赅的表述风格最得高歌欣赏。
高树声一听就知道那边儿又出事儿了,暗自叹口气,急急忙忙随着可儿去了。
此时六太爷坐在高树奎家炕头上,垂着眼皮,吧嗒吧嗒抽着大烟袋。
高树奎两口子坐在炕沿边。六太爷突然到来,他们打招呼,六太爷也不理。进屋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抽烟袋。六太爷从没来他家串过门儿,两口子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为了掩饰尴尬,高树奎也抽起烟袋来。
几个孩子起先在屋里玩,后来受不住大烟枪,呛跑了。
高树声进屋的时候,高建功两口子、高建立两口子都在,四人坐在板凳上,心里皆忐忑不安。六太爷突然过来,面沉似水,他们在猜测出了什么事儿。
高树声前脚进屋,后脚就来了高树明、高树亮和高建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