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王轻笑一声,逗弄着悬挂在廊下的鹦鹉,问道:“那么在席间,李炎有没有替六皇子说话?”
宋王世子略微思忖几瞬,神情微动:“有。有人出面状告公孙仪,是李炎为其张目。”
宋王不轻不重的叹了口气:“是啊,这朝堂之上的风,是永远都不会停止的。”
……
而出乎今日国丈府上诸多宾客预料的是,出了国丈府的大门之后,六皇子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春风得意,反倒颇显凝重。
对于他来说,从这一刻开始,战争的大幕才真正拉开。
嬴政率先往他在国都的行馆中去,听命于他的数名门客早早得了吩咐,俱都已经等候在此。
公孙仪居左,张良居右,严肃、严格兄弟二人牢牢地占据了这二人下首的位置,其余人则依序排列两边。
嬴政进门之后,便换了一副表情,愠色外露,眉头紧锁。
“公孙先生!”
他当头喝道:“我让你去清查贵族不法之事,归正国都风气,可是你都做了些什么?打着我的幌子给人网罗罪名,攀咬无辜,威逼利诱,屈打成招,错非今日在国丈府上听颍阳侯说起此事,我几乎被你蒙在鼓里!”
话音落地,满座皆惊。
公孙仪这个当事人最先愣住——这都是六殿下你吩咐我去干的啊。
至于不择手段这种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呢,事情办成了不就行了?
然而顶尖政客的政治素养让他很快从六皇子口中提取到了最要紧的讯息——这些对自己不利的言辞是从颍阳侯嘴里传出来的,而六殿下则是在国丈府上听了这席话。
六皇子与皇后的关系,公孙仪心知肚明,而他秉性中的狠辣与果决,更在高陵侯府展现的淋漓尽致,这样一个人,真的会在敌方势力范围之内对他要打击的人群说的话奉为圭臬,然后到自己面前来大发雷霆吗?
之所以如此作态,未必是有心罚自己,只怕恰恰相反,是有心保自己!
六皇子是想从谁手里保住自己?
皇后一系?
还是与自己结怨已深的旧贵族手里?
都不是。
公孙仪迅速的锁定了唯一的正确答案。
是皇帝!
只有他,才能让六皇子低头,不得不通过这种迂回的方式来保全自己!
得知了自己的敌人是谁,再去想敌人为什么要针对自己就很简单了。
政治本身就是妥协的艺术,别说六皇子,皇帝也是需要有所妥协的。
因为自己前段时间的活动,皇室与旧贵族的矛盾已经很尖锐了,现在皇帝与六皇子都觉得应该适当的松一松绳子,但这个前提是——该丢出点什么东西,让旧贵族们放下心来,也选择松一松绳子,而不是警惕的对抗到底?
当然是他公孙仪的项上人头了!
对于皇帝来说,皇长子可以放弃,皇后可以放弃,宠妃可以放弃,一个别国来的、自己见都没见过的士子算什么东西啊?
公孙仪想通了这一节,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在对六皇子心生感念的同时,又倍觉凄凉——这就是所有人都想要往上爬的原因啊!
他被六皇子看重,被诸多朝臣公卿礼遇,已经是国都中极为显赫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