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抬到地上平放!”她头也没回地道。
李东庭和张富立刻照她指令,将尚福抬到了地上。
梅锦跪在尚福身侧,迅速拔掉插他身上的银针,一手按其额头下压,另一手托其下巴向上抬,打开气道后,向边上的医士要了块纱布盖在尚福嘴上,jiāo替进行人工呼吸和胸外心脏按压,持续不停。
这是一项对体力要求很高的工作,尤其是短时间内无法见效的话。
渐渐地,汗水将她后背与衣衫贴住,额头也有汗滴落。
梅锦一直没有放弃,始终坚持按标准要求进行心肺复苏。
这过程一直进行了大约十分钟,梅锦触摸尚福手足,终于觉察温度有所回升,颈动脉也重新开始微微搏动,便停止复苏,取了根银针,刺水沟、印堂、百会、十二井、涌泉、神阙,片刻后,尚福眼皮微微动了动。
活了!活了!”
医士一直在旁屏息看着,突然叫了起来。
李东庭快步来到尚福身边,蹲了下去,探了探脖颈大脉,知道确实应有救了,神色一缓,抬眼看向对面还在凝神施针的梅锦。见她屈膝跪在尚福太监另侧,衣衫被汗湿透,紧紧贴在身上,额头鼻尖也沁出了汗滴,神情却肃穆而专注,目光一直落在尚福太监的身上,没片刻的挪移。
李东庭的目光不自觉地停驻在了她的脸上,神色忽然略微一动,仿佛想起了什么。
梅锦继续留针,再片刻,尚福终于恢复了意识,慢慢睁开眼睛,口中茫然地嘟囔:……咱家……这是在哪儿……怎的身上针戳的疼……”
梅锦见他终于苏醒,原本紧张着的全身肌肉一下松弛下来,这才觉到自己两条胳膊酸痛,慢慢坐在了地上,开始微微地喘息。
……
尚福太监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活了回来,除了皮肤被燎伤,偶有恶心呕吐感外,其余暂无大碍。土司府医士对梅锦万分感激,他疗这种外伤甚是拿手,自然用心上药。完毕后,尚福神情憔悴,闭目躺在chuáng上,听得自己近身伺候的小太监在起火时逃匿,后在后园被搜捕到,府兵要上前时,自己一头撞了假山而亡的消息,眼皮子抽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沙哑着声道:这小毒崽子听了谁的,咱家心里是一清二楚。千防万防,没防到身边人反水捅了你一刀。李大人,咱家要是烧死在了你家,你恐怕不好对皇上jiāo待了。一石二鸟,算计的还真好。老天有眼,我偏没被烧死。”
昨晚之事,我已严令下去,不得外传,”李东庭面露自责之色,怪我防备不周,才令公公遭此劫难,皇上若是怪罪,东庭一力承担,绝不推诿。”
尚福摆了摆手,脸色一肃,突然道:云南宣慰使李东庭听口谕!”
李东庭目光微微一动,立刻跪了下去。
蜀王受先帝厚恩,封一地为王,飨一地供奉,却不思忠君事国。朕听闻蜀王任意横行,聚货养jian,上违诏命,下nüè生民,更存谋逆之心已久,朕不能容。今遣尚福入西南搜证举物,汝当全力从旁协助,不得有误,钦此!”
臣领旨。”李东庭叩首应。
尚福命他起来,一改片刻前的萎靡不振,目光炯炯道:你既知道了皇上的意思,咱家也就不必有所隐瞒了。李大人,咱家知道西南不比别地,圣言不达,要办好差事,须得仪仗你们这些根生土长的大人物。西南众多土司里,数你李家独占鳌头,另有贵州苗氏、忠州杨氏等四家,与你李氏并称‘西南五司’,只是忠jian难辨,唯你们李家对朝廷忠心,皇上很是看重,望你不要令皇上失望。”
李东庭恭声应下,敢问公公,需我从旁协助何事?”
尚福冷笑道:朝廷去年起就严令禁止调卫所军人入矿充当矿丁,据我所知,和蜀王府有瓜葛的矿厂却依然悖令不遵,为扩充矿丁,甚至从外地贩民qiáng迫充当黑丁,令人发指。剑南道铸钱局一案,也与蜀王府脱不了gān系。至于暗地养兵买马,远超先帝当年所定的藩王府额定,野心更是昭然若揭。光这几件,就够朝廷发难了。咱家所需的,是确凿人证物证。”
我必全力协助公公,不敢懈怠。”李东庭道。
……
李东庭从尚福太监处出来,回到他平时理事的明心堂,东方已微微拂晓。
一夜不眠令他双眼熬得微微泛红,但他没有丝毫睡意,独自站在一扇窗前,眺望远处天际慢慢泛出的鱼肚白,背影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