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狐现世的案子解决了,但丧命的十几个百姓却是回不来了,往年每次发生这种伤亡惨重的命案,帝后都会携朝廷重臣一起去庙中祈福,以宽百姓之心,这一次也是如此,日子定在七日后,不少重臣家眷都要一起去,贺嫣也不例外。定下祈福日后,贺嫣跟沈知珩进宫给皇后请安,经过御花园时,恰好看到良帝正和今年科考的前三元谈经论道,其中一个探花郎瞧着不过二十出头,初生牛犊不怕虎,即便面对良帝也毫不怯场,只管阐述自己的观点,意气风发的样子引来不少人注意。贺嫣察觉到沈知珩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不由得往众人的方向看一眼,下意识就握住了他的手。“怎么了?”沈知珩回神。贺嫣轻哼一声:“他之风采,不及无忧当年万分之一。”“哪里不如我了?”沈知珩失笑。贺嫣拉着他快步经过御花园:“反正就是不如你。”正听得津津有味的良帝一扭头,就看到这两人头也不回地朝中宫去了,顿时板起脸:“这两个小混球,真是愈发没规矩了。”“皇上正与诸位大人交谈,沈指挥使和沈小夫人哪敢打扰,”李公公帮着说好话。良帝也只是随口一说,很快便又投入到交谈中去了。贺嫣拉着沈知珩径直进了中宫,一看到皇后就偎了过去:“皇后娘娘,浓浓好想你啊。”“要真想本宫,早就来了,哪会等到今日。”皇后不上当。贺嫣嘿嘿一笑:“这不是成了亲做了人家的夫人,要忙于府中诸事了么。”她说得一本正经,沈知珩却有些想笑,但一对上皇后的视线,立刻一本正经道:“家中琐事太多绊住了浓浓,还望皇后娘娘恕罪。”“若真如此,可就是你沈家不对了,怎能让一个新妇如此劳累,看来本宫要将沈大夫人召进宫好好聊聊了。”皇后缓缓开口。贺嫣一听哪还敢撒谎,连忙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皇后娘娘我错了,实则是因为无忧整日不着家,我心里太挂念,便没心情进宫了。”“这才是实话,”皇后捏了捏她的脸,轻笑,“浓浓真是长大了,都会忧心夫君了。”贺嫣看了沈知珩一眼,却不小心与他对视,脸颊顿时有些泛热。今日阳光正好,贺嫣陪皇后聊了会儿天后,便心不在焉地看向殿外,皇后看出她的心思,笑道:“今日天气这么好,不如叫几个人踢毽子如何?”“好啊!多叫几个人来,这样热闹。”爱玩的贺嫣果然来了兴趣。皇后笑笑,看了旁边的贴身女官一眼,女官立刻去准备了。不出片刻,院子里便被笑声充斥,皇后和沈知珩坐在门口,一边晒太阳一边看贺嫣跟宫女们闹着玩。“刚夸她长大了,现在又胡闹起来。”皇后摇了摇头。沈知珩始终看着贺嫣,唇角的弧度从未放下过:“生性如此,还是由着她吧。”皇后笑笑:“你呀,越来越有做人夫君的样子了。”沈知珩停顿一瞬,脸上竟也泛起热意。皇后却想到别的事,脸上笑容微敛:“方才你们什么,便主动提及:“经过了,只是见皇上谈性正佳,便没有前去打扰。”“若当初你没有承下皇城司指挥使一职,如今也该在他们其中,”皇后突然有些伤感,“旁人不了解,本宫却是明白,你当年之所以答应皇上,便是为了将来万一再发生当初贺家那样的事,不至于连个保护人的能力都没有。”沈知珩笑笑:“卑职如今挺好的,娘娘何必再提当年。”贺嫣似乎赢了,突然朝二人欢呼,二人被她的反应逗得会心一笑,皇后也一扫先前的惆怅:“是啊,浓浓到底是从漠城回来了,还嫁你为妻,你多年的苦心与等待,总算没有付之东流,她如今知晓你为沈家做的一切,想来也会……”“她知道当年的事了?”沈知珩突然声音紧绷地打断。皇后停顿一瞬:“知道啊,就在你们定婚之后,本宫不慎说错了话,她便知道了,她没同你说?”“……好像说过,但卑职忘了。”沈知珩攥紧衣袖,面上仍是冷静,脑海却闪过那段时间相处的点点滴滴。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贺嫣突然变了,她开始尝试接受自己,学着对自己好,也试着和他做真正的夫妻。她的变化他都看在眼中,却只觉得是因为知晓了他冒充祁远写信的事,又或是因为手帕的误会解除,原来都不是。和她成亲后的这段时间,他始终觉得美好得不真实,仿佛是在云上行走,每一步都有可能踏空。沈叶前几日还说,她所做一切皆是出于本心,出于心里有他,可直到此刻,他才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若她所谓的心里有他,就只是感激呢?“本宫就说嘛,她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去问你呢,”皇后轻笑,“反正不管怎么样,你们俩呀也算是修成正果了……”皇后又说了什么,沈知珩却一点也没听进去,只是专注地盯着贺嫣看。许久,皇后进屋歇息去了,贺嫣拿着毽子跑了过来:“跟我们一起玩吗?”沈知珩定定看着她,眼底的浓雾几乎化不开。“无忧?”贺嫣不解。沈知珩喉结动了动,正要开口说话,李公公便来了:“沈大人,皇上请您过去。”沈知珩当即对贺
嫣道:“皇上召见,没办法陪你了。”“那你快去吧。”贺嫣正在兴头上,摆摆手就随他去了。沈知珩垂着眼眸跟着李公公离开,走到宫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贺嫣已经许久没有尽兴玩过,跟宫女们胡闹了半个时辰才停下,皇后的贴身女官见她累了,当即搬个躺椅放在门前。“小夫人快来休息一下。”女官笑道。贺嫣当即跑过去躺下:“谢谢嬷嬷。”“您先歇着,我去小厨房给你拿些糕点。”贺嫣答应一声,便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她刚才玩得太疯,直到此刻才感觉乏累,刚闭上眼睛就开始昏昏欲睡,就快要睡着时,头顶突然多了一片阴影。贺嫣挣扎着醒来,看到熟悉的脸后愣住了。“怎么在这儿睡?”祁远扬着唇角,愉悦地看着她。贺嫣还有些懵,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怎么,才一阵子没见,就不认识我了?”祁远又问。贺嫣这才反应过事,我便先来母后这里。”祁远拉了把凳子在她旁边坐下。贺嫣摸了摸鼻子:“你来得不巧,皇后娘娘午休呢。”“看出来了,否则也不会任你像个野孩子一样拦在门口。”祁远调侃。贺嫣撇了撇嘴:“我才不像野孩子。”两人晒着太阳,一边等皇后醒了许多新鲜见闻,贺嫣听得渐渐入神,半晌接了一句:“真有能入水的马车?”“我骗你作甚?”祁远反问。贺嫣轻哼一声:“我不信,谁知道你是不是糊弄我,等以后有机会了,我让无忧亲自带我去看。”祁远第一次听到她直接唤沈知珩的表字,顿了顿后笑问:“你成婚之后,感觉如何?”“无忧对我挺好的。”贺嫣突然有点不好意思。祁远看着她泛红的脸,竟也由衷地为她高兴:“那就好。”贺嫣笑笑,突然感觉很奇妙。若是放在半年前,打死她都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能心平气和地跟祁远聊自己婚后的事,可现在确实是真实发生了,而且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昔日爱而不得的痛苦与悲伤,好像顷刻间化为乌有。沈知珩回来时,就看到两人正坐在门口闲话家常,贺嫣笑得眉眼弯弯,小脸被太阳晒得泛红,他步伐停顿一瞬,还是走了过去。几乎在他进庭院的刹那,贺嫣便发现了他,高兴地朝他招了招手。“知珩。”祁远起身,伸拳抵了一下他的肩膀。沈知珩抬手拍拍他的胳膊,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却能看出多日不见的思念。“三位,皇后娘娘醒了。”有宫人来报。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便一同进去了。沈知珩和贺嫣本来打算待到下午就走的,但因为临时遇上了祁远,便多在宫中待了一会儿,直到用过晚膳才离开。回家的路上,贺嫣因为喝了两杯水酒格外兴奋,拉着沈知珩说个不停。沈知珩安静地听着,垂下的眼眸却不知在想什么。“无忧。”“无忧?”沈知珩猛地回神:“怎么了?”“你想什么呢,我跟你说话都不理。”贺嫣蹙眉。沈知珩摸摸她的头:“你刚跟我说什么?”“我问你皇上为什么要召你过去呢,”贺嫣只好重复一遍,又小心地问,“你似乎不高兴,可是因为我和二殿下见面了?”沈知珩沉默一瞬:“当然不是。”他说了要信她,便不会再起疑。贺嫣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又接上方才的话题。沈知珩没有隐瞒:“后天便要去佛寺祈福了,他来问我守卫的事。”“那为什么去那么久?”贺嫣不解。沈知珩沉默一瞬:“他争辩不过探花,便叫我去做帮手。”贺嫣乐了:“你们争辩的什么?”“辩人活一世,是不是该事事遵循心意而行。”沈知珩看着她的眼睛道。贺嫣啧了一声:“这有什么可辩的,世上万事,能全都随心自然好,可总有家国大义父母恩情等等等等,会动摇内心左右言行,若真毫无顾忌一切随心,只怕要进皇城司内狱了……皇上的观点如何?”“与你一样。”“那岂不是很好辩?”贺嫣笑了,“所以你帮他赢了,他是如何奖励你的?”“我输了。”贺嫣一愣:“输了?”“嗯,输了。”“……这么简单的辩题,如何会输?”贺嫣太震惊了。沈知珩被她的反应逗笑:“大约是太久没与人争辩,生疏了。”贺嫣当即宽慰:“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必放在心上。”沈知珩沉默着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话。贺嫣很快将此事抛之脑后,开始收拾去佛寺那两天要带的衣物,等到一切准备妥当时,才发现沈知珩有点不对劲。他总是盯着自己看,似乎在想些什么,可当她问起时,他又只说没有,而且情绪一直不高,本话了。贺嫣起初以为他公务繁忙才会如此,可直到他连续三天没跟她做那事儿后,她终于察觉到不对了。临出发前的晚上,两人躺在床上,沈知珩习惯性地将她拥入怀中,却也仅限于此。“睡吧。”他说。贺嫣沉默一瞬:“睡不着。”“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沈知珩抱得紧了些。贺嫣无语推开他,认真与他
对视:“沈无忧,你最近怎么了?”“什么怎么了?”沈知珩眸色闪烁。“你好像很不高兴。”贺嫣直说。沈知珩轻笑一声,将她拥入怀中:“没有的事。”“你还不跟我说实话?”贺嫣声音闷闷的。沈知珩抬手抚了抚她的长发:“真的没有,我只是每日太多事要做,心里有些烦躁。”“可我也没见你忙什么啊。”贺嫣小声嘟囔。沈知珩轻笑一声:“你一天里才见我多久?”贺嫣一想也是,便反抱住他的腰:“反正你要有事,可不能瞒我啊。”“好。”夫妻俩相拥而眠,仿佛世间最亲密的存在。因为佛寺离京都有几十里地,所以要天不亮就出发,贺嫣只觉自己没睡多久,便被沈知珩叫了起来。她迷迷糊糊地任他帮着梳洗更衣,又哈欠连天地准备出门,结果都快要上马车了又想起什么,于是急匆匆回到屋里找。“落什么了?”沈知珩问。贺嫣气喘吁吁地爬上马车,这才将东西在他面前晃了晃。是他先前所赠的玉石小刀。“拿这个做什么?”沈知珩失笑,“不知道随行之人不可带兵器吗?”“这是你送我的,我当然要随身带着,再说你不告发我,谁会知道这东西是什么,”贺嫣低着头戴在腰上,拍了拍后满意抬头,“这么精致,分明是个首饰嘛。”沈指挥使大人看着夫人脸上自得的笑容,决定就此徇私枉法一回。随行人员陆陆续续到了宫门口,随着宫门大开,帝后从里头出来,祈福的马车终于朝着佛寺去了。其他官员及家眷都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贺嫣却因为沈知珩要领路,只能独自乘坐马车,还好她机灵,走的时候叫上了琥珀,一路上才不算无聊。“听说佛寺有高僧讲经,听者能延年益寿,其实老将军也该世上没有鬼神,不肯过来。”琥珀惋惜。贺嫣失笑:“祖父那性子,叫他听经不如叫他受刑。”琥珀想想贺均不得闲的性子,也跟着笑了:“听说林丞相也没过。”贺嫣点了点头。两人一路八卦,只觉时间飞逝,没等反应过来马车便在佛寺里停下了。早就在此等候的宫人们服侍各官眷下马车,贺嫣没那么大排场,掀开车帘就要跳下去,结果一只手将她拦住了。“都嫁做人妇了,是不是该沉稳点?”祁远打趣。贺嫣失笑:“二殿下,你怎么在这儿?”“我昨夜没睡好,便也坐了马车,就是你前面那辆。”祁远指了指。贺嫣恍然,两人说话的功夫,车夫已经搬来脚凳,贺嫣拎着裙摆小心地下来了。“你佩的是什么东西?”祁远看到她腰上的东西,顿时生出好奇,“瞧着不像玉佩,可否给我瞧瞧?”贺嫣当即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无人注意后才神秘地把东西摘下来:“你看,无忧给我做的。”祁远拿到手里研究半天,看清是什么后哑然:“贺浓浓,你可真是胆大包天,随皇上礼佛也敢佩戴凶器。”“这怎么能是凶器呢?”贺嫣不服气,“明明就是一块形状奇怪的玉佩。”祁远哭笑不得:“强词夺理,不过这东西倒是精巧,回头也让知珩给我做一个。”“不可能,这是我一个人独有的。”“那我直接去找知珩。”“不行!”沈知珩过来时,就看到两人正在吵闹,祁远手里还拿着他送给贺嫣的小匕首。妖狐现世的案子解决了,但丧命的十几个百姓却是回不来了,往年每次发生这种伤亡惨重的命案,帝后都会携朝廷重臣一起去庙中祈福,以宽百姓之心,这一次也是如此,日子定在七日后,不少重臣家眷都要一起去,贺嫣也不例外。定下祈福日后,贺嫣跟沈知珩进宫给皇后请安,经过御花园时,恰好看到良帝正和今年科考的前三元谈经论道,其中一个探花郎瞧着不过二十出头,初生牛犊不怕虎,即便面对良帝也毫不怯场,只管阐述自己的观点,意气风发的样子引来不少人注意。贺嫣察觉到沈知珩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不由得往众人的方向看一眼,下意识就握住了他的手。“怎么了?”沈知珩回神。贺嫣轻哼一声:“他之风采,不及无忧当年万分之一。”“哪里不如我了?”沈知珩失笑。贺嫣拉着他快步经过御花园:“反正就是不如你。”正听得津津有味的良帝一扭头,就看到这两人头也不回地朝中宫去了,顿时板起脸:“这两个小混球,真是愈发没规矩了。”“皇上正与诸位大人交谈,沈指挥使和沈小夫人哪敢打扰,”李公公帮着说好话。良帝也只是随口一说,很快便又投入到交谈中去了。贺嫣拉着沈知珩径直进了中宫,一看到皇后就偎了过去:“皇后娘娘,浓浓好想你啊。”“要真想本宫,早就来了,哪会等到今日。”皇后不上当。贺嫣嘿嘿一笑:“这不是成了亲做了人家的夫人,要忙于府中诸事了么。”她说得一本正经,沈知珩却有些想笑,但一对上皇后的视线,立刻一本正经道:“家中琐事太多绊住了浓浓,还望皇后娘娘恕罪。”“若真如此,可就是你沈家不对了,怎能让一个新妇如此劳累,看来本宫要
将沈大夫人召进宫好好聊聊了。”皇后缓缓开口。贺嫣一听哪还敢撒谎,连忙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皇后娘娘我错了,实则是因为无忧整日不着家,我心里太挂念,便没心情进宫了。”“这才是实话,”皇后捏了捏她的脸,轻笑,“浓浓真是长大了,都会忧心夫君了。”贺嫣看了沈知珩一眼,却不小心与他对视,脸颊顿时有些泛热。今日阳光正好,贺嫣陪皇后聊了会儿天后,便心不在焉地看向殿外,皇后看出她的心思,笑道:“今日天气这么好,不如叫几个人踢毽子如何?”“好啊!多叫几个人来,这样热闹。”爱玩的贺嫣果然来了兴趣。皇后笑笑,看了旁边的贴身女官一眼,女官立刻去准备了。不出片刻,院子里便被笑声充斥,皇后和沈知珩坐在门口,一边晒太阳一边看贺嫣跟宫女们闹着玩。“刚夸她长大了,现在又胡闹起来。”皇后摇了摇头。沈知珩始终看着贺嫣,唇角的弧度从未放下过:“生性如此,还是由着她吧。”皇后笑笑:“你呀,越来越有做人夫君的样子了。”沈知珩停顿一瞬,脸上竟也泛起热意。皇后却想到别的事,脸上笑容微敛:“方才你们什么,便主动提及:“经过了,只是见皇上谈性正佳,便没有前去打扰。”“若当初你没有承下皇城司指挥使一职,如今也该在他们其中,”皇后突然有些伤感,“旁人不了解,本宫却是明白,你当年之所以答应皇上,便是为了将来万一再发生当初贺家那样的事,不至于连个保护人的能力都没有。”沈知珩笑笑:“卑职如今挺好的,娘娘何必再提当年。”贺嫣似乎赢了,突然朝二人欢呼,二人被她的反应逗得会心一笑,皇后也一扫先前的惆怅:“是啊,浓浓到底是从漠城回来了,还嫁你为妻,你多年的苦心与等待,总算没有付之东流,她如今知晓你为沈家做的一切,想来也会……”“她知道当年的事了?”沈知珩突然声音紧绷地打断。皇后停顿一瞬:“知道啊,就在你们定婚之后,本宫不慎说错了话,她便知道了,她没同你说?”“……好像说过,但卑职忘了。”沈知珩攥紧衣袖,面上仍是冷静,脑海却闪过那段时间相处的点点滴滴。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贺嫣突然变了,她开始尝试接受自己,学着对自己好,也试着和他做真正的夫妻。她的变化他都看在眼中,却只觉得是因为知晓了他冒充祁远写信的事,又或是因为手帕的误会解除,原来都不是。和她成亲后的这段时间,他始终觉得美好得不真实,仿佛是在云上行走,每一步都有可能踏空。沈叶前几日还说,她所做一切皆是出于本心,出于心里有他,可直到此刻,他才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若她所谓的心里有他,就只是感激呢?“本宫就说嘛,她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去问你呢,”皇后轻笑,“反正不管怎么样,你们俩呀也算是修成正果了……”皇后又说了什么,沈知珩却一点也没听进去,只是专注地盯着贺嫣看。许久,皇后进屋歇息去了,贺嫣拿着毽子跑了过来:“跟我们一起玩吗?”沈知珩定定看着她,眼底的浓雾几乎化不开。“无忧?”贺嫣不解。沈知珩喉结动了动,正要开口说话,李公公便来了:“沈大人,皇上请您过去。”沈知珩当即对贺嫣道:“皇上召见,没办法陪你了。”“那你快去吧。”贺嫣正在兴头上,摆摆手就随他去了。沈知珩垂着眼眸跟着李公公离开,走到宫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贺嫣已经许久没有尽兴玩过,跟宫女们胡闹了半个时辰才停下,皇后的贴身女官见她累了,当即搬个躺椅放在门前。“小夫人快来休息一下。”女官笑道。贺嫣当即跑过去躺下:“谢谢嬷嬷。”“您先歇着,我去小厨房给你拿些糕点。”贺嫣答应一声,便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她刚才玩得太疯,直到此刻才感觉乏累,刚闭上眼睛就开始昏昏欲睡,就快要睡着时,头顶突然多了一片阴影。贺嫣挣扎着醒来,看到熟悉的脸后愣住了。“怎么在这儿睡?”祁远扬着唇角,愉悦地看着她。贺嫣还有些懵,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怎么,才一阵子没见,就不认识我了?”祁远又问。贺嫣这才反应过事,我便先来母后这里。”祁远拉了把凳子在她旁边坐下。贺嫣摸了摸鼻子:“你来得不巧,皇后娘娘午休呢。”“看出来了,否则也不会任你像个野孩子一样拦在门口。”祁远调侃。贺嫣撇了撇嘴:“我才不像野孩子。”两人晒着太阳,一边等皇后醒了许多新鲜见闻,贺嫣听得渐渐入神,半晌接了一句:“真有能入水的马车?”“我骗你作甚?”祁远反问。贺嫣轻哼一声:“我不信,谁知道你是不是糊弄我,等以后有机会了,我让无忧亲自带我去看。”祁远第一次听到她直接唤沈知珩的表字,顿了顿后笑问:“你成婚之后,感觉如何?”“无忧对我挺好的。”贺嫣突然有点不好意思。祁远看着她泛红的脸,竟也由衷地为
她高兴:“那就好。”贺嫣笑笑,突然感觉很奇妙。若是放在半年前,打死她都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能心平气和地跟祁远聊自己婚后的事,可现在确实是真实发生了,而且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昔日爱而不得的痛苦与悲伤,好像顷刻间化为乌有。沈知珩回来时,就看到两人正坐在门口闲话家常,贺嫣笑得眉眼弯弯,小脸被太阳晒得泛红,他步伐停顿一瞬,还是走了过去。几乎在他进庭院的刹那,贺嫣便发现了他,高兴地朝他招了招手。“知珩。”祁远起身,伸拳抵了一下他的肩膀。沈知珩抬手拍拍他的胳膊,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却能看出多日不见的思念。“三位,皇后娘娘醒了。”有宫人来报。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便一同进去了。沈知珩和贺嫣本来打算待到下午就走的,但因为临时遇上了祁远,便多在宫中待了一会儿,直到用过晚膳才离开。回家的路上,贺嫣因为喝了两杯水酒格外兴奋,拉着沈知珩说个不停。沈知珩安静地听着,垂下的眼眸却不知在想什么。“无忧。”“无忧?”沈知珩猛地回神:“怎么了?”“你想什么呢,我跟你说话都不理。”贺嫣蹙眉。沈知珩摸摸她的头:“你刚跟我说什么?”“我问你皇上为什么要召你过去呢,”贺嫣只好重复一遍,又小心地问,“你似乎不高兴,可是因为我和二殿下见面了?”沈知珩沉默一瞬:“当然不是。”他说了要信她,便不会再起疑。贺嫣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又接上方才的话题。沈知珩没有隐瞒:“后天便要去佛寺祈福了,他来问我守卫的事。”“那为什么去那么久?”贺嫣不解。沈知珩沉默一瞬:“他争辩不过探花,便叫我去做帮手。”贺嫣乐了:“你们争辩的什么?”“辩人活一世,是不是该事事遵循心意而行。”沈知珩看着她的眼睛道。贺嫣啧了一声:“这有什么可辩的,世上万事,能全都随心自然好,可总有家国大义父母恩情等等等等,会动摇内心左右言行,若真毫无顾忌一切随心,只怕要进皇城司内狱了……皇上的观点如何?”“与你一样。”“那岂不是很好辩?”贺嫣笑了,“所以你帮他赢了,他是如何奖励你的?”“我输了。”贺嫣一愣:“输了?”“嗯,输了。”“……这么简单的辩题,如何会输?”贺嫣太震惊了。沈知珩被她的反应逗笑:“大约是太久没与人争辩,生疏了。”贺嫣当即宽慰:“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必放在心上。”沈知珩沉默着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话。贺嫣很快将此事抛之脑后,开始收拾去佛寺那两天要带的衣物,等到一切准备妥当时,才发现沈知珩有点不对劲。他总是盯着自己看,似乎在想些什么,可当她问起时,他又只说没有,而且情绪一直不高,本话了。贺嫣起初以为他公务繁忙才会如此,可直到他连续三天没跟她做那事儿后,她终于察觉到不对了。临出发前的晚上,两人躺在床上,沈知珩习惯性地将她拥入怀中,却也仅限于此。“睡吧。”他说。贺嫣沉默一瞬:“睡不着。”“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沈知珩抱得紧了些。贺嫣无语推开他,认真与他对视:“沈无忧,你最近怎么了?”“什么怎么了?”沈知珩眸色闪烁。“你好像很不高兴。”贺嫣直说。沈知珩轻笑一声,将她拥入怀中:“没有的事。”“你还不跟我说实话?”贺嫣声音闷闷的。沈知珩抬手抚了抚她的长发:“真的没有,我只是每日太多事要做,心里有些烦躁。”“可我也没见你忙什么啊。”贺嫣小声嘟囔。沈知珩轻笑一声:“你一天里才见我多久?”贺嫣一想也是,便反抱住他的腰:“反正你要有事,可不能瞒我啊。”“好。”夫妻俩相拥而眠,仿佛世间最亲密的存在。因为佛寺离京都有几十里地,所以要天不亮就出发,贺嫣只觉自己没睡多久,便被沈知珩叫了起来。她迷迷糊糊地任他帮着梳洗更衣,又哈欠连天地准备出门,结果都快要上马车了又想起什么,于是急匆匆回到屋里找。“落什么了?”沈知珩问。贺嫣气喘吁吁地爬上马车,这才将东西在他面前晃了晃。是他先前所赠的玉石小刀。“拿这个做什么?”沈知珩失笑,“不知道随行之人不可带兵器吗?”“这是你送我的,我当然要随身带着,再说你不告发我,谁会知道这东西是什么,”贺嫣低着头戴在腰上,拍了拍后满意抬头,“这么精致,分明是个首饰嘛。”沈指挥使大人看着夫人脸上自得的笑容,决定就此徇私枉法一回。随行人员陆陆续续到了宫门口,随着宫门大开,帝后从里头出来,祈福的马车终于朝着佛寺去了。其他官员及家眷都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贺嫣却因为沈知珩要领路,只能独自乘坐马车,还好她机灵,走的时候叫上了琥珀,一路上才不算无聊。“听说佛寺有高僧讲经
,听者能延年益寿,其实老将军也该世上没有鬼神,不肯过来。”琥珀惋惜。贺嫣失笑:“祖父那性子,叫他听经不如叫他受刑。”琥珀想想贺均不得闲的性子,也跟着笑了:“听说林丞相也没过。”贺嫣点了点头。两人一路八卦,只觉时间飞逝,没等反应过来马车便在佛寺里停下了。早就在此等候的宫人们服侍各官眷下马车,贺嫣没那么大排场,掀开车帘就要跳下去,结果一只手将她拦住了。“都嫁做人妇了,是不是该沉稳点?”祁远打趣。贺嫣失笑:“二殿下,你怎么在这儿?”“我昨夜没睡好,便也坐了马车,就是你前面那辆。”祁远指了指。贺嫣恍然,两人说话的功夫,车夫已经搬来脚凳,贺嫣拎着裙摆小心地下来了。“你佩的是什么东西?”祁远看到她腰上的东西,顿时生出好奇,“瞧着不像玉佩,可否给我瞧瞧?”贺嫣当即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无人注意后才神秘地把东西摘下来:“你看,无忧给我做的。”祁远拿到手里研究半天,看清是什么后哑然:“贺浓浓,你可真是胆大包天,随皇上礼佛也敢佩戴凶器。”“这怎么能是凶器呢?”贺嫣不服气,“明明就是一块形状奇怪的玉佩。”祁远哭笑不得:“强词夺理,不过这东西倒是精巧,回头也让知珩给我做一个。”“不可能,这是我一个人独有的。”“那我直接去找知珩。”“不行!”沈知珩过来时,就看到两人正在吵闹,祁远手里还拿着他送给贺嫣的小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