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香生未出嫁时,就跟着家人出席过不少这样的宴席,彼此大都是家世相当,然后男宾女客各自分开,女眷们互相结识,未婚少年男女也玩到一块儿,谈得来就多聊两句,以后说不定能成为手帕jiāo。
这种场合也往往会衍生出不少八卦,譬如说谁家男女私下彼此有意,借着这个机会暗中寻个场合说点悄悄话,譬如说哪位郎君被两家小娘子喜欢,两人为了抢夺小郎君的注意力争风吃醋互不相让之类的,想当年,徐澈在顾香生和同安公主之间,也扮演着这么一个类似的角色。
顾香生自己出席宴会时,身在其中,没觉得这种宴会很难办,尤其是在操办过端午宴之后,觉得大鱼”都拿下了,小鱼”自然也不在话下,殊不知等自己经手,才发现区区几桌筵席,看着简单,其实内中也有很多讲究。
顾家是王妃娘家,肯定是要请的,那王家和周家这种姻亲请不请?会不会被皇帝误以为魏临趁机在结党?要知道经过魏善和程载的事情之后,大家现在的敏感度都提高了许多。
还有,魏临现在主持兵部,底下一定会有jiāo好的官员,那这些人的家眷要不要请?请了,正好可以施恩,让人家觉得淮南王对他们另眼相看,但也容易引人注目,所以这个人数和尺度的把握上,就要有分寸。
顾香生看着上面一大串的名单,觉得很是头疼。
我觉得我就适合弄点槐花jī啊之类的逗逗你们殿下,根本不适合做这种大事。”她托腮对杨谷如是道,一脸烦恼。
杨谷差点喷了,心说您还好意思提那槐花jī,上回殿下不吃,转手赐给我,我吃了一半,当晚就拉了肚子。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口,他笑道:瞧您说的,端午宴那么大一个宴会,您都操办得那样好,区区几桌王府宴席,怎么也难不倒您!”
自打他们搬进来,杨谷也就从长秋殿的总管,顺理成章变成淮南王家令,也就是王府总管。
原先虽然是总管,但杨谷还是大部分gān着贴身内侍的活儿,现在摇身一变,要管着王府上上下下大多数内务,却是跟顾香生的接触反而更多一些。
顾香生道:我原也是这么想的,但后来发现,端午宴的人员是早就定好的,三品以上的京官及其家眷,还有外命妇,照着规矩请人,利索妥当,现在请什么人,却还需要斟酌再三,你在殿下身边日久,对其中讲究,想必比我还要熟悉,我想请你帮忙参详参详。”
她说得很客气,杨谷却不敢端架子,接过碧霄递来的名单看了看,小心道:上回奴婢好像听殿下说过,陛下有意让殿下去管户曹。”
顿了顿,似乎怕顾香生不懂,又补充一句:王家有个女儿与户曹侍郎结了亲。”
顾香生这就明白了,顾琴生是姐妹,请了没关系,但为了避嫌,王家其他人最好就不要请了。
这样一来,兵部那些官员家眷也就不用请了,叫上亲朋,三五桌足矣。
那就谢谢你了,杨谷。”顾香生嫣然一笑。
不敢当王妃夸赞,殿下早有jiāo代,让奴婢听凭王妃调遣,王妃若有事但请吩咐便是。”杨谷忙道。
如此一来,筵席就成了家宴,很符合魏临低调谨慎的作风,不会惹来注目,既然是家宴,顾香生琢磨着连皇帝那边也一并请了,虽然皇帝十有八九是不会来的,但无疑可以表示孝心。
杨谷十分赞同,又参与讨论了两句,便先告退出来。
从长秋殿到王府,地方好像变小了,但他这个家令的事却反而更多,如今府里客房一角还需要修葺,他每日都得过去盯一会儿,忙得脚不沾地。
小徒弟安宜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奉承道:师父真是厉害,连王妃都要仰仗您!”
安宜是宫里拨过来的,但他入宫没多久,年纪又小,性子有些浮躁活脱,杨谷见他可堪造就,才会将他带在身边调、教。
他话一出口,后脑勺就被杨谷狠狠拍了一下。
这一下可是毫不留情,拍得安宜眼泪都冒出来了。
杨谷:你懂什么,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我不过是个奴婢,哪能将王妃与我放在一起比!”
安宜不知道两人婚前鸿雁传书的事,也没见过chūn辞夏语等人说被撵走就被撵走的情形,自然也不清楚淮南王妃在淮南王心目中的地位。
魏临素来心事深沉,就连杨谷这个跟随他多年的人,有时候也常常琢磨不透。
可魏临对顾香生的在意,是明明白白摆着的。
这份在意到底多或少,杨谷说不好,可总比长秋殿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多,这就足够了。
王妃处事算不上老辣圆滑,但为人大方,对下人也和善,这样的女主人,很少有会反感的,更何况淮南王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成婚至今感情甚好,后院平静,殿下才能集中jīng神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但杨谷隐隐有种感觉,这种平静的生活,伴随着他们搬出宫,也许很快就会结束。
陛下让三个成年的儿子都迁出宫,除了因为他们已经成家立业之外,其中未尝不是存着让他们彼此互相牵制平衡的心思,可若陛下还没来得及立诏,就忽然发生不测呢,这皇位谁属,难道还要让三兄弟争抢一番么?
可齐国早就虎视眈眈,届时魏国又起内乱的话,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