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他的第一反应总是躲开蒋先生的触碰和靠近。
然而又像是被驯养习惯了似的,不怎么敢挣扎,并且脑袋很不听话地,产生了某种依赖感。
当他试图用大脑去分析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有个护士端着一个不锈钢铁盘进来。
灰色的盘上面放着药水和针筒,消毒棉签。护士把药盘放到床头柜上,朝着蒋先生点头问好,又对颜湘说,“准备打针了。”
颜湘立刻放弃了思考,眼睛盯着那根尖尖的针管,慢慢地,感觉从脖颈到下颚,漫气一层鸡皮疙瘩。
他什么都忘记了,但是还是怕针,怕血,怕刺穿皮肤。
颜湘任由护士抓住他的胳膊,用一根橡皮管扎紧他的胳膊,然后凉凉的酒精涂在胳膊上,就在护士抽出针筒的时候,她忽地定住,问颜湘,“你害怕?”
护士看到颜湘在发抖,脸上完全没有血色。
“有,有点。”颜湘盯着那根针管,“没事,麻烦你了。”
护士无奈地笑着说,“你抖得很厉害。”
“有点紧张,没事,打吧。”
颜湘不愿意耽误别人的工作。
“好。”护士说,护士再次扶住颜湘的胳膊。
可是当即将要刺穿皮肤的时候,颜湘克制不住地胳膊越离越远,躲开护士。
护士:“你别动呀。”
“对不起,对不起。”颜湘坐回去了一些,强行自己把自己的胳膊按在床头上,忍不住盯着针筒,“打吧。”
试了好几次,颜湘的胳膊一直在动,他自己也有点着急。
这时候,蒋荣生拍拍颜湘的手背,一只手揽住颜湘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腰腹上,把他的脸扭向窗外,一只手盖住颜湘的眼睛,另外一只手按着颜湘的手。
颜湘是完全被控制住的状态,像被拎住后脖子的小猫,他动了动,并没有挣扎出去。
蒋先生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淡淡地,有点像下过雨的寺庙,疏离,内敛,包容,宁静。
靠得越近,那种气氛就越沉,完全包裹着颜湘,像一个柔软结实的蚕茧,让人莫名地依赖。
于是颜湘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他脑袋里不再想象着那根尖尖的针管什么时候刺进皮肤。
“你可以更依靠我的。”蒋先生忽地,在他身前说着。
颜湘的脸埋在蒋荣生的怀里,吸着好闻的味道,闷闷地,“可是我不记得你是谁了。对不起,我胆子很小,个性也很懦弱,总是不敢麻烦陌生人…我……”
蒋先生摸了摸颜湘的头,说,“我们不是陌生人。”
护士姑娘正在装另外一管药水,动作熟练,全程低头,把自己当不存在。
蒋荣生又顺着颜湘的肩膀往下捋,直到手背,捏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手指地玩,最终落在了左手的无名指的指节上。
他意味深长地蹭了蹭上面那枚素色的婚戒指环,语气平淡:
“你忘记了?我们是夫妻。在la登记过的。”
蒋荣生墨蓝色的直直地看着怀里的一团,重复,
“你都忘记了。多多。”
护士姑娘推针水的动作一顿,药水“滋滋滋”地往外冒。整个空气都凝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