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嘉荣就在里头等着您呢!”
揭园前脚刚一踏入,老板娘后脚就笑着把门关上了。
相较外面的富丽堂皇,这间屋子倒是清丽雅致,临窗摆着张古琴,靠墙是多宝阁架子,上头既有整齐的书册也有精美古玩,当中立着一尊香炉,轻烟袅袅,散着若有似无的花香。
“酒斟好了,公子不喝吗?”
揭园转身,嘉荣换了身大红色的华服,乌黑的长发在头顶盘成繁复的模样,点缀着珍珠金玉的钗环,甚至妆容也是端庄为主。
他顿在那里,心中升起非常怪异的感觉,坐在桌旁的,不像个不久前还跳舞卖笑的青楼女子。
这一刻的嘉荣,像极了盛装打扮,将要出嫁的新娘。
又是一个前后截然不同的人,揭园眉头微微下压,没有将情绪放在脸上。
他走向嘉荣,相对而坐。
酒杯里澄清的酒液微微晃动,一点亮光落在上面漂漂悠悠。
揭园并没急着开口,而是拿起酒杯,仔细端详一番,又放下了。
“怎么?”嘉荣媚眼如丝,目光始终胶着在揭园身上:“这酒入不得公子法眼?”
“听说嘉荣姑娘不是南临人士,不知姑娘祖籍何处?”揭园避而不答,问起了旁的。
嘉荣笑意不减,似乎早料到了一般,她十指纤纤,拈起一块莲花形状的糕点,淡淡的甜香扑面而来。
“公子要不要尝尝这嘉荣亲手做的莲花酥?”
她同样没有回答,揭园并不恼怒,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的眼睛,没有接过糕点,也不说话。
真正到了面前,揭园才发觉归海淙有句话说对了,这个女人的确聪明。
近看下来,她其实不如传闻中那样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只能算得上小家碧玉,中人之姿,根本经不起推敲。
可她偏偏极其擅长营造氛围,开场的蒙眼以及赤足,加上令人眼花缭乱的舞蹈,等把客人的情绪渲染起来,再露面,百灵鸟般的嗓音、秋波微转的眼神、嫣然的笑容配上喧杂的环境,生生将自己衬成了绝色美人。
两人对视良久,嘉荣先放下了手里的莲花酥,笑道:“小女子祖籍山野之地,十分偏陋,不值一提,公子不必知晓。”
“我花了千金,却买不到一个回答。”揭园的手指轻搭在杯沿上,无声地转动着,“或许老板娘会回答我。”
嘉荣的笑容淡了些,眼底闪过一丝不甘:“是个名叫沧水的小地方,偏僻贫瘠,没什么特别的。”
沧水,揭园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那嘉荣姑娘如何背井离乡来了南临呢?”
在倚春楼挂牌两月,几乎全南临的男人她都见过了,虽然偶有陌生的外乡面孔出现,却从没有一个像眼前青年这样古怪又难缠的。
那些男人的眼里,她能看到疯狂、垂涎以及令人生厌的欲望,而这位一掷千金的青年,长着一张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干净脸庞,有一双几乎看不到任何情绪的眼睛。
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生人勿近,看向她的目光仿佛看一样没有生命的物品,冷漠而疏离。
目光相撞的瞬间,她就意识到,这位公子不是为她而来,但又是冲她来的。
他身上探究和危险的气息在倚春楼的环境里,太突出了。
让人无法忽视。
慌乱的情绪在心里一闪而过,嘉荣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家道中落,流落到这里,倚春楼收留了我。”
揭园点了点头,平淡的表情上看不出他到底是否相信这样的话。
但他很快又问了一个问题:“前日夜里你在何处,做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