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园丢下她,径直往出走。
直到他的背影在走廊尽头拐了个弯,侍女才腿一软,靠在了墙上,喃喃道:“今日公子怎的如此凶,没一点笑模样——”
一路冲到前厅,揭园脑子里稀里糊涂的,等走进前厅,才发觉揭永年正和几位长者端坐着,不知在讨论什么事情。
“阿暄,你不在房里好好歇息,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揭永年注视着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儿子,语气十分温和。
他当然是来询问归海淙等人的下落,可环顾一屋子面露疑惑等着他下文的人,揭园又说不出话来了。
揭永年轻易看穿了儿子的窘迫,想了想将手里的茶放下,对几位长老歉意地笑:“大比没几日了,恐怕他是心里有些忐忑……”
大伙都是人精,立时便纷纷附和道:“人之常情嘛!”
“无妨,无妨,宥阳好不容易回来,你们父子好好说说话——”
“就是,此事回头再议!”
几个人很快离开了,偌大的前厅安静下来,只剩他们两人。
“阿暄,到底怎么了,慌慌张张的?”等人都走了,揭永年才再次问道。
“和我一同回来的人呢?”揭园顾不上说废话,直奔主题。
揭永年一听这话,却皱起了眉头:“你出门不到一年,怎的像变了个人,行事莽撞无礼,哪里有一点未来家主的样子!”
身为揭家家主,揭永年比揭园在《捉妖记》上所见的图象要显老,但还是比本身年龄要年轻些,一身靛蓝色的长裳打眼一瞧十分低调,可细看其上却满是华丽的暗纹刺绣。
他与揭暄的长相并不相像,长方脸高鼻梁,走势平直的眉眼不笑时有些严肃,嘴唇的弧度却偏偏向下,更添几分板正。
揭暄的脸多半是肖其母。
看着眼前因为久居上位而威严十足的中年人,开口便是指责,揭园袖子下的手指紧紧地缠在一起,暗暗深吸了两口气,才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一时心急,冲撞了父亲议事,日后定会修身养性,不会再犯。”
“我对你寄予厚望,你须得谨言慎行,小心脚下每一步,否则如何光耀揭家。”揭永年继续敲打儿子,看他说得熟练,恐怕这些说辞早就说了不下百遍。
揭永年对自己儿子如此严厉,跟外界所传的宽和仁善似乎并不相符。
揭园忍着到他教训完,才再度提及来意:“父亲的话我一定谨记在心,只是随我回来的人中有一位为保护我而受伤,我实在过意不去。”
听了揭园的一番解释,揭永年仍旧眉头紧锁:“因你受伤,我本不欲过问此事,你如今穷追不舍,我便问你,你为何与妖族一路同行,还将其带回揭家?”
“你可知若是旁人得知此事,会如何议论揭家!”
他的追问似乎彻底激怒了揭永年,伴随着质问同时传来的还有拍桌子的巨响。
揭园丝毫没有被吓住,直直地回道:“有何不可?他们虽为妖族,却未行恶事,甚至对我一个捉妖师伸出援手,若非他们带我回来,或许我已经不知死在何处,您担忧的却是家族的名声?”
被揭永年质问的瞬间,他对揭家所谓的宗旨以及那些闻名在外的佳话都不禁产生了怀疑。
那些美好到底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
“孽子!孽子!”揭永年气得涨红了脸,又狠狠地拍了两下桌子,“你是要气死为父吗!你说这些话,难道是忘了曾答应过我什么了?”
答应?揭园心中一怔,揭暄答应他父亲的事情他又怎么会知道,一时间,揭园竟不知如何回答。
可揭永年见揭园迟迟不说话,以为他是要反悔,愤怒之下,他脱口而出。
“你亲口立过誓,只要我肯放过熙和,一定会赢下这届大比,成为下一任盟主,保揭家二十年荣耀!”
“难道你要反悔不成!”
揭永年的话犹如石破天惊,将揭园心中一直疑惑的大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熙和不是跟揭暄大吵一架,气愤之下离开揭家的吗?怎么揭永年又说是揭暄要他放过熙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