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益伦不由问道:“提到这个我有点不理解,构造件在整个航天发射当中处于低端耗材,平均三次发射后就被换掉然后采取物理方式彻底销毁,我看不出间谍有无必要潜入零号车间做手脚。”
干桦松沉吟片刻,道:“饶书记,曹省长,航天和发射技术方面我不懂,不过国安系统内部通报过一个案子或许能提供参考。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美国大使馆每天早上八点就有辆黑色轿车慢悠悠往长城开,快中午才到山脚下,但没人下车登长城,坐在车里吃三明治喝矿泉水,下午两点多才沿原路慢悠悠开回去。这个现象很异常,安全部门盯梢了很久才发现车里装有无线电侦听装置,而车子开的路正好沿线有海子通往西山军部的架空电话线,虽然线路被严密保护,沿途值班人员不断巡查防止爬杆窃听,但防不住电话线泄漏微小信号,霎时就被高灵敏度侦测设备捕捉,两位领导,人家十多年前就拥有那样先进的技术了!”
“哦……”
饶益伦悚然道。
曹巍到底技术出身,问道:“后来军用线路全部改为光纤应该安全了吧?”
“1999年我们到军部下辖的通信研究所集中培训时,教官说日本已经研究出光纤信号窃听器,对于精通通信技术的人来说,物理隔离只是个概念,并不代表绝对保密……”
说到这里干桦松摇摇头道,“俗话说只有千里做贼,没有千里防贼,因此我听到消息是军方已摈弃物理隔离防范手段,而转向端对端加密方式,那个说来话长,我就不占用两位领导的时间……”
念松霖正是从数量庞大的有关大明机械厂举报信当中,敏锐地嗅到个别厂领导为个人利益不惜出卖厂子核心机密的行径,还有可能牵涉到最为敏感的军工领域谍战。出于职业谨慎原则,他没有急于批转或移送省纪委、省国安厅,而是亲自率队潜入衡芳秘密调查,市纪委书记高培是唯一地方党委联系人。
——念松霖专门为未告知省市两级主要负责人的做法进行辩解,理由是零号车间关系到大明机械生死存亡,绝对不能有任何影响其正常生产的负面消息,否则以西北航天集团的警觉性必定果断终止合作,这一点毫不含糊,那样真把大明机械彻底打入万劫不复。所以他想实地调查,取得第一手资料和证据后再作打算。
在调查过程中,念松霖发现大明机械厂领导大量的、触目惊心的违法犯罪事实,有的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如有位副厂长没事就在办公室调阅各车间监控,发现长得漂亮的女工立即以领导谈话名义叫过来,之后发生什么不想可知;有位手握实权的科长每逢周末请他喝酒的小车子排成一溜儿,实在安排不过来就一个个打电话问哪家饭店,然后挑选最好的那家;还有车间主任明目张胆拆卸国外进口的机器设备卖给私企,再低价购买淘汰的机器设备回来凑数然后打报告重新购置……
就在念松霖从外围渗透逐渐接触到零号车间相关干部和工人时,引起某些人的注意,很快他凭借受过的培训判断自己被监视了,手机也被监听了,为安全考虑立即转移收集的材料并准备撤出衡泽,谁知对方似不想他活着离开,当晚就悍然发起追杀!
念松霖受伤逃到衡芳副区长蓝京宿舍,在其帮助下躲进考古队挖掘的明代古墓里,夏教授紧急向京都求救之后钟纪委请军部派遣直升机;另一方面区分局副局长秦铁雁接到报警介入调查,派出警力全面撒网也起到震慑作用,然后事后发现从蓝京、夏教授到秦铁雁的手机均被窃听,在衡泽,具备这样做技术条件的只有市国安局!
听到这里饶益伦“哦”了一声,轻敲额头道:“蓝京……秦铁雁……好像蛮熟悉嘛……”
曹巍心细,听干桦松汇报时顺手做了调查,当下笑道:“蓝京是郭文章派下去打通阳玄高速的,苏睿省长在我面前提过两次了;秦铁雁跟莫小米、荷莲岛两桩事件有关……”
“对,对,我特意把他叫来当面了解情况的,很精神的小伙子,”饶益伦道,“那么,市国安局内奸控制起来了?”
干桦松道:“这就是我今天专题向两位领导汇报的,那个内奸在抓捕人员上门前六分钟服毒自杀,家和办公室都没搜到任何线索,很可能提前销毁;京都专案组排摸后锁定我厅一位副厅长,同样也在抓捕人员动身前往的时候服毒自杀,通过技术手段恢复其手机通话记录,最后一个电话来自省府大院703室。”
“703……”
饶益伦惊愕地瞅瞅曹巍,“那是省委大会议室啊,里面只有内线电话,怎么拨到外面去了?”
曹巍面色沉重地说:“据说可以破解,刚刚桦松厅长解释了嘛,物理隔离不能保证绝对安全。”
“就是说省府大院也有内奸!”饶益伦道,“外面大院出入检查很严格,到省委办公区域还得核实身份等于两道岗,外人仓猝之间混进来又为打个电话是不实际的,唯有大院甚至省委内部人士!”
干桦松谨慎地说:“我也是根据京都安全部领导要求,请饶书记、曹省长予以方便,按安全调查流程需要对程控室、值班室、会议室等区域进行全面彻底检查,还要请一些同志询问相关情况并做笔录,既要确保低调保密,又避免个别同志有不耐烦、反感情绪……”
饶益伦道:“曹省长认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