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啊,这回可得做好思想准备了。”
霎时郭文章脑子锅碗瓢盆乱哄哄响成一片,无数根细针戳着眼睛、鼻子、嘴,嗓子干涸得几乎冒烟,挣扎良久艰难苦涩地说:
“我做好准备了,接到您的电话赶过来时就做好所有准备。”
饶益林道:“这会儿说没关系了,去年七月至今把你的任期一拖再拖,我个人是考虑拖到明年,也就是让你八年抗战,抗什么?衡泽特殊的历史渊源与环境需要你这样稳健厚重的干部镇守,我还期待你在未来一年彻底解决大明机械厂改制问题,以及人才选拔与培养任用问题,根本上讲实际上是杜绝基层干部平庸、无为、怕担责却又成天削尖脑袋想提拔的问题,要让一批敢于冒险、勇于斗争、担当有为的年轻干部冲到第一线……唉,出这档子事真是谁都没想到,打乱了我的设想部署。”
郭文章强笑道:“感谢饶书记信任与支持,关于衡泽,我也有很多构想规划,总觉得做不完的事、操不完的心,七年了……怎么说呢,有感情,很不舍,但终究要让年轻同志顶上去,总占着位子不出成绩的确辜负饶书记期望。”
“省里都说衡泽不乱就是成绩,最近连续出了几桩事件不太平了,反对声音也多了……主要还是要对京都有所交代,念松霖没报备没招呼一万个不对,人家毕竟到衡泽工作而不是旅游,被黑势力追杀肯定归咎于地方治安责任,”饶益伦道,“文章,你坦率告诉我,念松霖偷偷调查大明机械厂到底什么目的?”
睿智如饶益伦怎会看不出刚才郭文章有所保留,故而等到单独谈话才提出来。
郭文章也深知瞒不过省委书记,深吸口气道:
“念松霖调查的真正目的我是有耳闻,但没证据没线索纯属揣测,因此不敢草率汇报。饶书记,大明机械厂之前红火,如今苟延残喘拖着不破产,都与一个独立车间有关……”
饶益伦颌首道:“我知道,当时承接了西北某航天集团火箭发射基地里某种特殊工艺的构造件,精密要求相当高且必须国产,又是易损耗材,平均发射两三次火箭不管有没坏必须换掉,大明机械厂有这个稳定财源从此翻了身。”
“事实上靠的关系,”郭文章道,“其时航天集团有位高管是衡泽籍,出于扶持家乡工业拍的板,为上马生产构造件的流水线省国资委耗资上亿从德国进口全套设备,那个时候上亿外汇需要正务院副理签字的!后来大明机械内耗加市场竞争失利每况愈下不提了,围绕构造件车间及流水线,资本、各方利益集团展开激烈博弈,因为美国人要卡我们航天事业的脖子,不准德国出口相关设备!”
饶益伦倒没听说这个信息,沉吟道:“奇货可居,资本想拿它赚大钱么?改制方案并不包括这一块优质资产,主导权还控制在正府手里嘛。”
郭文章低声道:“据说个别厂领导为了私利暗中勾结境外势力……这大概是念松霖调查的切入点。”
饶益伦悚然一惊:“难道不应该国安介入吗?”
“国安是有介入,”郭文章道,“先是念松霖的手机被监控,然后追踪锁定蓝京的手机,公安方面处处被动总是慢半拍就是这个原因。”
“市国安局怎么解释?!”饶益伦冷峻地问道。
“说已启动内部调查程序,但……”
郭文章无奈地摇摇头,显然拿国安系统没办法。
饶益伦何等老辣,念如电转很快意识到一个重要且关键的问题:“念松霖采取秘密调查方式,恐怕事先已知道市国安出了内奸!如果这样……如果这样……”
他喃喃自语半分钟之久,道,“文章刚才没提国安是对的,以后也别提,这件事会在京都层面解决。”
“是的,饶书记。”郭文章肃容道。
饶益伦点到为止并不多说,转而道:“大明机械厂改制,我的意见还以衡泽市委为主,光守着构造件吃饭不行,万一哪天航天集团不合作了取消订单,或火箭发射技术有了突破不用那种构造件咋办?而且不管改成什么样子,构造件车间终究计划单列,这是一条红线,也是对别有用心者的警告!”
“好的好的,我记下了……”
郭文章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省委书记指示,心里如释重负,他有种预感,随着国安系统被卷入大明机械厂调查事件,自己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能够再“拖一拖”。
不错,与传闻中的省发改委主任相比,郭文章更喜欢现在位置,手握重权主正一方的感觉……
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