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小花暗忖他俩同学关系真不是一般的好,正常情况下哪个老板敢在县长面前如此放肆?
吃完简餐,蒙小胖见蓝京使了个眼色,主动站起身说到后厨房检查卫生,小餐厅里只剩下蓝京和姬小花。
蓝京打开窗户,一股冷风和着雨点扑面而至,他深深呼吸几口新鲜空气,陡地转身道:
“沿海海产品交易市场归属权问题,邱彰荣为了拿下县招待所而主动放弃,按说沧海实业应该毫无悬念收入囊中,可据我所知至今还没达成协议,知道为什么?”
姬小花很明显愣了愣,谨慎地说:“我得到消息是县供销联社主任仇生铨一方面因为国道八镇绿色食品收购被垄断问题与邱彰荣闹得不愉快;另一方面不喜欢工业领域称王称霸的沧海实业进军农副产品产业,因此一直在玩拖字诀迟迟不爽快答应。”
蓝京道:“我一直在思考个问题,沧海实业此前扬言要通吃四家亏损国企,一度又想买下县招待所,还要收购沿海海产品交易市场,这些可不是零打碎敲的小本生意,而是投资周期长、见效慢、很考验资金链的固定资产投资,沧海实业到底有多么雄厚的资本敢于多方出击?”
姬小花目光闪动,道:“或许……或许得到各家银行的支持,沧海实业信用很好,短期内以银团贷款或集团贷款方式筹集上亿资金不在话下。”
“拿流动资金贷款押到固定资产项目上,除非沧海实业老板疯了!”蓝京冷笑道,“跟此前吃下破产倒闭国企设备设施不同,那个左手进右手出,过一道手续就净赚;四家亏损国企、县招待所入股后还得源源不断投入的,沿海海产品交易市场也要捂两三年才能快速增值,上亿流动资金贷款单利息就会把沧海实业压垮,姬主任信不信?”
“这……这方面我也不太懂,想听听蓝县长的分析。”姬小花笑得婉约而甜美。
蓝京缓缓道:“假设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沧海实业是个股份制企业,持股者包括各种身份、各种行业,其中有个非常神秘的家族资金,它从来不在意名誉地位或台面风光,长期执著于踏踏实实赚钱,故而钱越赚越多但始终人畜无害,被公认为最可靠的合作者……”
姬小花脸上虽仍带着笑却笑得有些僵硬:“蓝老师不愧为历史老师,对佑宁地方掌故了如指掌,只可惜有些仅仅是故事,当不得真的。”
“我说过假设,一切以假设为前提,”蓝京道,“假设该家族虽然长期听从沧海实业指挥深耕工业界,但大半个世纪扎根农村,使得家族对农副产品产业有发自内心的兴趣,这种态势下必须赶走邱彰荣才能取而代之。”
“如果蓝县长因为我此前两次如实反映邱彰荣在农副产品领域垄断地位,而产生某种怀疑的话,我……我觉得非常委屈,”姬小花紧咬嘴唇可怜楚楚道,“我真的站在广大农户和正规经营者的立场上。”
窗前灯光偏暗,照着蓝京脸部轮廓朦朦胧胧,有股说不出的深遂与质感,他沉吟片刻道:
“邱彰荣是休闲娱乐和农副产业的垄断者,这个不需要假设,铁板钉钉的事儿;但假设赶走邱彰荣而让沧海实业垄断,继而控制整个佑宁将近三分之一产业,我宁可让邱彰荣留下,明白我的意思?”
姬小花怔忡说不出话来。
蓝京瞥瞥她的表情,接着说:“再假设那个家族大半个世纪坚守三不原则,但资本站队也是站队,清算起来很麻烦的,我希望那个家族悬崖勒马,安分守己做正经生意,别被贪欲荧惑了理智……”
说到这里手机响了,里面传来包秋平焦急的声音:
“蓝县长,卫县长被……被人劫持了,这会儿秦县长正带干警赶往现场!”
“劫持?”蓝京皱眉道,“你慢点说究竟怎么回事。”
包秋平好像也在现场,周边嘈杂声很大,断断续续说了五六分钟才弄清大致情况:
位于县城东侧靠近郊区的陆桥街一带由于地势低、管道淤积严重,多年来每逢下雨就积水,大雨大积,小雨小积,不雨天偶尔也积,居民怨声载道每年都有上千起投诉。
此次蓝京要求扩建二十公里通往高速的县道打通那段肠梗阻,城建交通副县长卫豪也是好意,准备全面改造陆桥街地下管道网,彻底解决其积水问题。
因为蓝京限定的工期非常紧,差不多节后就要两头同时启动工程,卫豪以及交通局长陈寅官腊月二十后基本都在工地沿线跑。前几天拿到地下管道网改造方案后,卫豪要求在陆桥街北一侧挖条引水渠以测试效果,放了两天水后与预想差不多,加之天气预报今天有大雨,又将引水渠回填起来。
本来是很正常的测试性操作,可今晚下的雨实在太大,佑宁的冬天很少下这么大雨,短短二十分钟整个陆桥街路面就开始积水,半小时不到最低洼区域水已淹至膝盖,根本没法通行。
这一带居民立即联想到几天前有人在街北“乱挖乱填”,正好卫豪、陈寅官从高速路口回来被积水所阻,遂下车查看了解情况,居民们立马认出这个“罪魁祸首”,不管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积压多年的满腔怒火全部迸发出来,齐声呐喊着扑了上前,将卫豪等一干领导团团围住先是拳脚交加,然后扣押到一间小屋子里,扬言今晚必须解决积水问题才放人,不然——
跟县领导们同归于尽,反正窝窝囊囊在陆桥街也活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