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糖瞟了瞟他有气无力的模样,体谅地说:“这里说话不方便,前面拐弯不远是体育场,到那边……”
佑宁体育场位于县城东南核心位置,修建于八十年代中期,当时根本不管什么功能布局、发展空间,把与老百姓休戚相关的学校、医院、体育场、书店、电影院乃至商场、菜场、饭店等一古脑堆到一处,建成后感觉还不错,比以前老城区热闹了好几倍,周末县城居民来这儿逛逛玩玩吃吃大半天就过去了。
十多年前过去了,那种毫无章法的大杂烩布局的隐患逐步暴露出来,首先就是堵,要命的堵,上下班高峰原本就不宽敞的路面上只要多一辆小汽车马上便堵得水泄不通,因为大伙们上班都朝一个方向,到了路口有的往东有的西立马混乱成一锅粥,逼仄的空间又没有分流通道,交警每每也只是干瞪眼无计可施。
与交通拥堵相比,更大的麻烦是限制了城市的商业布局和功能区设置,连最简单的拓宽街道都受到两侧建筑的制约,然而搬迁更是难于登天,上任县长吴穹第一份施正报告就雄心勃勃提出把体育场迁出城市中心、拆除菜场和饭店的三年目标,后来反复论证、反复研讨、反复争论还是无疾而终。原因在于周边老干部、城市居民坚决反对,他们住这边太方便了,可以说是身处教育、医疗、娱乐、健身、消费五分钟步行圈,倘若搬掉体育场、拆除饭店菜场,中间修一条双向封闭车道大马路外加红绿灯,明明对面十几米距离非得绕上两里路,还提心吊胆车来车往,谁乐意啊?
蓝京上任后,一班老干部听说这位年轻干部曾参与过衡芳旧城改造,心里直打鼓,推举正协主席伍郜前去探听虚实,蓝京并没有轻易表态,强调打通二十公里肠梗阻和国企改制的重要性,前者是外输,后者是内振,只有把这两件大事不折不扣完成才会考虑旧城改造问题。伍郜追问道蓝县长想不想动体育场、菜场那块区域?蓝京笑着反问菜场在哪里,我还没去过呢。伍郜啥信息都没探到,怏怏离去。
虽然清晨五点多钟,寒气依然逼人,但已有不少人沿着跑道跑步,四周草坪有打太极拳的,有舞剑的,有练哑铃的,还有边舒展筋骨边聊天的。
两人来到沙坑身边,焦糖以矫健的助跑轻盈一跃远远落在沙坑中间,回头目测距离后道:
“退步了,以前起码多四五厘米,唉,到佑宁运动时间还是太少,体重也有所上升。”
蓝京不怀好意瞅瞅她胸前双峰:“不能瘦,女孩子丰满一点更有内容。”
“流氓!”
焦糖骂道,转而来到他身边并排坐到草地上,沉默良久陡然道,“项鸿平失去联系好几个月了,你知道?”
“李教授提了一下,怀疑与绿野药厂有关,现在有人缓过劲来算旧账了,他警告我别多问,专心致志做好自己的事。”蓝京如实道。
“他去年底按要求回总部述职,很正常的安排,”焦糖双手抱膝气闷闷道,“他临行前还打电话给我,开玩笑说元旦到佑宁吃海鲜狠狠宰咱俩一顿,我说干脆把昔日省城那班伙计都拉过来,反正一个是请几桌也是请,然后……去年十二月三十号我打电话问他来不来,来多少人,手机关机!他这种人关机什么概念?当时我就有不祥的预感,元旦过后我再打,除夕、大年初一……还是关机。”
“分社和省城记者圈呢?”
“好像受到内部告诫似的都噤口不言。”
“如果这样,我建议你别多管,”蓝京郑重其事道,“他被总部羁押的,那个层面非同小可,绿野药厂案子我和秦铁雁已经搅进去难以自拔,你千万得保护好自己。”
焦糖突然满脸寒霜道:“你很害怕?你想逃避?你太让我失望了,蓝京!”
蓝京诧异道:“你在说什么呀焦糖!项社长不过写了份内参捅到京都领导案头而已,绿野药厂却毁在我和秦铁雁手里,论严重程度你觉得孰轻孰重?我俩之所以九死一生跑到佑宁安身,整个衡泽都猜到上面有人出手干预而已,逃避?能逃到哪儿去?”
“蓝京,你能不能……”
焦糖扬着俏脸鼓起勇气道,“能不能麻烦庇护你俩的力量打听打听项鸿平下落?哪怕,哪怕了解一下目前状况,是否会出问题等等。”
蓝京肃容道:“请考虑清楚,焦糖,在官场这种打听对他本人毫无帮助,相反会给你带来危险!你是年过三十的副处级领导,行事不可儿戏。”
焦糖面色黯然半晌,深深吸了口气道:
“你一直怀疑我和项鸿平有私情,这恐怕是你对我由始至终若远若近的原因吧?”
“不不不,你误会了焦糖……”蓝京赶紧否认。
“其实刚出道时我比现在漂亮得多,水灵灵的,号称省城新闻界一枝花,项鸿平也就那时注意上了我,对我关怀有加,实话实说有他撑腰,我确实少吃很多苦头也少受很多气,李鑫玉教授也是因他引荐才留意我……”
焦糖道,“他一心想跟我好,我很明确地说好本身没问题,但我不当小三,不做秘密情人,有本事跟老婆离婚后娶我,否则免谈!”
蓝京赞道:“索性挑明了反而干脆,省得双方打哑谜似的。”
“他哪敢啊,他老婆家族在京都有点人脉,否则以前犯的那个大错足以打入冷宫一辈子翻不了身,”焦糖道,“他又舍不得放弃我,所以几年来总在犹豫和焦虑的边缘徘徊,也切切实实帮了我不少忙,平心而论我是该由衷感激……”
“但还没到以身相酬那一步。”蓝京开玩笑道。
“以他的热情、关怀和体贴入微的照顾,碰到其他女孩子说不定一时感动就……”焦糖道,“然而我有我的底线,爱就是爱,不能掺杂任何杂质,不然就变成拿身体交换利益或前途,我不屑为之。现如今他倒霉了,其他人都可以不闻不问,唯独我不行!我不能明知他身遭不测却装糊涂,我必须尽自己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