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财正厅紧急划拨的下岗专项资金及时到位并分发,紫寺捐赠物资、捐款也分批送抵下岗工人手里,厂区到处聚集的、游荡的、面露凶光存心找茬的逐渐消失,由除夕一家三口服毒自杀引发的暴力群体事件余波终于在大年初五画下句号。
但摆在省市领导面前的不折不扣是一个大型烂摊子:
随着大批干部分流、工人下岗,以及萧柏梓主导下大刀阔斧的清理,工厂实际产能萎缩近三分之一,合作方纷纷中止履约,银行贷款只收不放,市场份额大幅下降;
1。2万下岗工人拿到补偿金顶多维持三个月基本生活,接下来怎么办?前期暴露出的双职工下岗甚至一家四五口下岗,卡赫塔尼反映的3300多名墨族工人下岗经核查情况属实,如何在不引发新矛盾下妥善解决?
玄通集团彻底退出已成定局,省财正代垫3。2亿投入的生产资金,计划由省建材集团接受7。6亿股权,但改制之路在碰得头破血流后到底往哪个方向,谁来勇敢地挑起这副重担?
依然没有着落。
苗天龙主持下的专题会没能跳出常委扩大会画的圈,用屠省事的话说“照本宣科新意全无”,特别王锐锋点名要解决的数千名管理岗位人员重新安置和三厂已经划分开来的优质资产产业利润与劣资产包产业亏损如何二次分配两大问题,苗天龙一味强调“在省委省正府领导下统筹安排”,说了等于没说。
王锐锋滞留在京都未归,屠省事拿着七拼八凑毫无价值的方案接连召开两次省长办公会,非但苗天龙支支吾吾不知所云,其他几位副省长也没能提供有创意、实质性的建议意见。
屠省事非常失望,也体会到深深的锉折感,换在央企早就掀翻桌子重新换人,但省正府有资格坐到一间会议室的都是中管干部,可以客客气气配合工作,也可以阳奉阴违层层阻挠,饶你干瞪眼也没办法。
屠省事没好意思直接去白家大院,一来刚上任遇到难题就上门求援,好像央企呆久了不适应地方工作似的(确实很不适应);二来王锐锋还在京都,去了之后不联系不妥当,联系更不妥当,干脆别将自己置于两难境地。
他乘坐专车出了黄砬直奔二炮部队在大西北荒漠里的某秘密基地,当晚见到老同学、老战友、白家大院最有前途的子弟——
白杰冲。
当年屠省事与白杰冲在同一所军校就读,后来因为工作关系来往频繁加之性情相投,结下深厚友谊,也就通过这层关系屠省事才进入白家大院视野,得以推荐为黄砬省长,卡住千亿军工大单战略要害。
此时的白杰冲虽然二炮排名最末的副司令,却是显而易见的实力派与实权派,在可期时间内必定继续成长进步乃至成为拥兵一方的重要将领。
“才上任就死人而且发生在大年初三,觉得晦气是不是?”
白杰冲似猜到他的来意,亲手泡了壶茶斟上,道,“那套对咱当兵的不管用,那叫血祭,懂吗?古代大战役前必备程序,哈哈哈哈,开个玩笑别引申为我白杰冲视平民如草芥。”
屠省事摇头苦笑道:“杰冲小看我了,军工生产、试验哪年不死人?严格保密不泄露出去而已,我亲手埋的就……不提不提,大过节的说说活人,唉,那地方真是乱七八糟,乌烟瘴气,外界根本想象不到干部素质差到什么程度——有位副省长参加植树活动时准备挥舞铁锹做秀,结果拿的铁锹头掉了,他火冒三丈木棍追着负责干部后面打……”
“场面一定相当火爆。”白杰冲哈哈大笑。
“还有位市委书记出电梯,手下副秘书长忙着出去用手拦电梯门,市委书记误会他竟敢先走,抬腿一脚将其踹飞在地,副秘书长两颗门牙被磕掉满嘴鲜血!”
说到这里屠省事愤慨地说,“人家都抨击央企老总是土皇帝,我可从不敢打人;杰冲在部队打过士兵吗?”
白杰冲摇摇头:“碰到不成器的骂归骂,不可能动手,我们讲究爱兵如子嘛。”
屠省事道:“地方也讲究爱民如子,真正有几个能做到?刚刚提到那位书记,连同市长在内所有干部都被他骂过,甚至跟他上过床的、一手提拔的女干部也不例外,骂道‘别以为跟我有一腿就能不好好工作’,瞧瞧,上床归上床工作归工作,他倒很讲原则。”
“这样的干部一直当市委书记,才是黄砬乃至大西北的悲哀。”
白杰冲叹息道。
“硬币的另一面是他霸道强势能够镇得住场子,一声令下无人敢不从,当地墨族也很怕他,从来不敢乱提要求,省里觉得缺了他搞不掂,唉!”
屠省事沉重地说,“现在终于发现地方远比想象的麻烦得多、复杂得多,还使不上劲,所以跑过来向杰冲讨教。”
省长大老远到军事基地向副司令讨教如何当省长,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呢?
但特殊的语言放在特殊语境下往往能发挥特殊的作用。
白杰冲黝黑冷峻的脸上浮现笑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