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与廷姝在一旁拉着家常,一边笑呵呵地看着。
侧福晋李氏怀里抱着年方两岁的二阿哥弘昀,旁边站着八岁的大格格,眼睁睁看着这一团和气的其乐融融,倒似不相gān的外人一般。
李氏暗自咬了咬牙,掩下眸中一闪而过的怨恨,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也时不时插上两句话。
那头胤禛与胤禩从外面进来,众人忙起身相迎。
胤禩在场,李氏不宜久待,说了两句,便带着弘昀和大格格退下。
错身而过时,胤禩看了她一眼,突然道:“嫂子这帕子jīng致得很。”
李氏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自己手里被攥得皱成一团的绣帕,心头一跳,勉qiáng笑道:“八爷过奖。”
说罢一福身,匆匆便走。
那拉氏是嫡亲嫂子,无须回避,她见胤禩多看了李氏两眼,便道:“怎么了?”
下意识只觉得他不会无端端问那一句话。
胤禩摇摇头,弘晖随即蹭上来撒娇,宝宝也跟着咿呀咿呀地叫嚷起来,场面一时热闹之极,那拉氏也只好捺下心中疑问,张罗着上菜布菜。
待酒饱饭足,小孩子被rǔ母抱下去歇息,那拉氏这才旧话重提。
“八弟,方才你……”
胤禩道:“四嫂,弘晖近来身子如何?”
那拉氏一愣。“他刚出身时有些弱,但如今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妥,平日里很少生病。”
“其实也没什么,内宅yīn凉,怕孩子体弱容易染恙,四嫂多看着些也就是了。”
绣帕是上好丝缎,本身质地平滑,能把帕子攥成那样,说明心中必然有极深的怨气,高门大宅里这种争风吃醋乃至祸及子嗣的事情并不少见。
轻描淡写一句话,但那拉氏极聪明,立时听出其中的弦外之音。
胤禛也微微皱眉,他从小在宫里长大,又怎会不明白。
廷姝没有说话,低下头看着自己旗装上的绣纹,心中暗自庆幸如今胤禩王府中只有宝宝一个子嗣,若不是张氏不能生育,只怕现在她也要时时提起十二分紧张来防范。
女子本弱,为母则qiáng,李氏虽然可恶,但又何尝不是可悲。
沈辙劝胤禩自污以求自保,却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弹劾胤禩的折子便已被呈上御前了。
折子自然都是御史上的,但这里头又大有乾坤。
一直以来,御史的地位都是微妙而超然的,纵然明朝那般喜欢动辄杖责大臣的,也很少随意处置御史。
不以言获罪,是历朝历代的不成文规矩,满人马上得天下,入关之后,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已令汉人心生恐惧反感,为了加qiáng统治,自然要将汉人的规矩搬过来,这其中也有对御史的优待。
而在康熙三十五年之后,众皇子逐渐拥有自己的势力,暗中角逐,御史自然也成了各方利用的工具。
正如此番上奏弹劾胤禩的折子,已经无法揣测上奏者的用意,究竟是真正的士林清流,还是受人指使。
一开始的折子,只是告胤禩在吏部“无所事事,一无建树”。
渐渐地,内容变了味,连“故作无为,实则笼络人心,施恩结党”这样诛心的话也出来了。
康熙只是将折子留中,却没有斥责上奏的人,态度本身,暧昧而令人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