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殿外,烈日炎炎,甄嬛扶着崔槿汐顶着酷热,不卑不亢道:“臣妾有错自然要罚,可嫔妾身怀龙裔,实在不能长跪,还请娘娘三思。”
台阶上,年世兰轻哼了一声,笑道:“你当本宫是傻了吗?你的胎一直安好,且已过了头三个月,早就已经稳定了。本宫也问了太医,怀孕的人跪上一个时辰也不打紧。”说着觑了一眼周宁海。
周宁海得了令,立刻不由分说上前按住了甄嬛的肩膀,喝道:“跪下!”
“不可!”崔槿汐边喊,边立即去抱住甄嬛的腰,以防她被强行按下去时冲击到身子。
只是两人毕竟是女子,力气根本抵不过周宁海,是以,须臾间就被周宁海狠狠地一起压在了地上。
“小主!”
廊檐下,沈眉庄心急如焚,然因方才她脱口而出的求情之言有些弄巧成拙,因此,一时间竟生不出一丝急智来。
甄嬛自打入宫,何曾受过此等屈辱,抬眸时,目光不禁带出了一抹森寒,凝声道:“嫔妾领罚,是因为娘娘奉帝后之命,代执六宫事务,公道自在人心,非刑法可定。”
“哼,”年世兰冷笑,唇角略过一抹玩味道,“好,那本宫就让你知道,这公道是在我年世兰的手里,还是在你所谓的人心!”话落,从颂芝手里接过一本书,丢在她面前道,“好好诵读,读到本宫满意为止!”
沈眉庄闻言登时方寸大乱,想也不想就奔下台阶,向年世兰跪求道:“莞嫔有孕,实在不宜跪着!”
“有孕在身就可以藐视宫规吗?本宫瞧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你既为她求情,不如陪她一起跪。”年世兰唇角微扯道。
甄嬛这才急了,忙开口为沈眉庄分辩道:“惠贵人并非为嫔妾求情,请贵妃娘娘不要迁怒于她。”
然她越急,年世兰则越是开心,幸灾乐祸道:“若本宫一定要迁怒于她,你又能怎样?你们不是姐妹情深吗?那好,捧着书跪到她旁边,让她诵读,好好学点规矩。”
她话至此,沈眉庄关心则乱的脑子也逐渐清醒过来,明白了年世兰今日是早已打定了主意要羞辱她与嬛儿。是以,终于息了继续求情的念头,沉默着起身,捡起了地上的书籍,然后带着采月一同跪到了甄嬛身旁。
见甄嬛望来,还轻声安抚她道,“别怕,我陪你。”
甄嬛蹙眉扫了一眼年世兰,却见年世兰拿着团扇遮在额角,娇声叹了句:“好热啊。”
随即,便朝宫人吩咐道:“把妃嫔们的座椅都搬到廊前来,让她们好好瞧着,藐视本宫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说着转身往殿内走去。
天气着实炎热,半个时辰后,廊檐下的众妃嫔都已开始汗水夹背。
年世兰在殿内用着冰,颂芝,云芝,青芝,灵芝一起为她打扇,自是感受不到屋外人的处境,只是妃嫔处传来的一阵阵汗味,却熏的她难受。因此,便捏了帕子掩鼻道:“这一群美人儿出了汗,味道照样是呛人。颂芝,叫人把香炉抬出去,多焚一些欢宜香去去味。”
“是。”
殿外,甄嬛声音不停,却按下了身前沈眉庄举书的手,定定朝殿内望去,“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年十有四,执箕帚于曹氏,于今四十余载矣,战战兢兢,常惧绌辱,以增父母之羞,以益中外之累,夙夜劬心,勤不告劳,而今而后……”
终是敬妃看不过眼,起身向年世兰再次求情道:“贵妃娘娘……”
然话未出口,就被年世兰不耐烦地打断道:“跪上半个时辰死不了人,你若再敢多嘴,就同她一起跪着!”
……
寿康宫偏殿,宝娟轻轻地为安陵容篦着头,从自家娘娘回殿便不时的轻按额角,她便知,娘娘在太后面前还是有些勉强和力不从心了。
最早时,太后每晚都咳的不得安眠,安陵容也只好一宿一宿的陪太后熬着。眼底若非脂粉盖着,那是一眼便可叫人觑见的疲惫。
太后想必也是察觉到了她的这份赤诚之心,是以,对她态度也愈发真诚呵护起来。
“娘娘,果郡王陪着太后想必还要说上好一会子话,您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先小憩一会儿。”宝娟心疼地劝着。
安陵容缓了口气道:“本宫这是老毛病了,暂且无妨。弘佑今日在咸福宫可还乖巧?小贵子来报了吗?”
“嗯,娘娘放心。小贵子说阿哥的精神头每日都很足,吃的好,睡的也好。”
“如此,本宫在这里也安心几分。”安陵容稍微活动了活动僵硬地脖颈道。
宝娟忙贴心地放下银篦,为她轻捶了捶肩膀。边捶着,嘴里还微微地抱怨着,“阿哥好是好,就是那华贵妃,每日都要拘着满宫的妃嫔到她宫中听训,害的敬妃每日陪咱们阿哥的时间也越发少了。”
安陵容一连熬了几个大夜,头疼的紧,初闻她此话,思绪略略停滞一瞬,也未觉察到什么不对,只是阖目微憩时,心头却莫名升起了一股违和之感,总觉得自己好似忽略了一件什么从前很在意之事。
什么事呢……她在心底轻轻地呢喃着,忽的,脑海中灵光一闪,猛然睁开双目道,“莞嫔的胎象如何了?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动?”
宝娟一怔,道:“娘娘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莞嫔除了上次受惊于齐妃,宫中并未传出她的胎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啊。”
“是么?”
安陵容缓缓拨动几颗佛珠,心道,也是,没了那加料的舒痕胶,年世兰宫中的熏香再浓,剂量毕竟微弱,没个十天半月的,想来也不会真的对甄嬛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大影响。
只是忆及当初甄嬛在翊坤宫被年世兰惩罚,那铁骨铮铮不肯服输地跪诵女诫的一幕,情绪不免也生出几分激荡。
莞姐姐,你从前说我过分自强便成了过分自戕,那么这一世,倘若咱们之间再没有那些阴谋诡计的纠缠,……你又会不会过分自强到“自戕”呢?
半晌,安陵容方苦笑一声,在心中道,说到底,谁活着又不是为了争那一口气呢?怪只怪,同人不同命,有些人天生就享有被爱的资格,有些人却不得不在黑暗中踽踽独行,步步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