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码得,说得我都想去那边了。”
“想去?谁不想去,关键得那边要你。”
听着纷纷扰扰的议论,袁咸安跟同僚们终于听到一声招呼声。
“鸿胪寺的老爷们,到这里排队领俸禄,请把腰牌准备好,我们是只认腰牌不认人。”有户部杂役在那里大声喊道。
袁咸安跟同僚们呼啦啦跑到那里排队,很快走进陕西清吏司的院子里,里面也多是绿袍青袍的官员,少见绯袍官服的官员。
还有不少身穿便服的随从仆人,他们都是四品以上官员派来领俸禄的。
袁咸安看到同科魏云来,失魂落魄从里面出来,右手里拎着一个布袋,里面瘪瘪的装了半口袋东西。
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院门走去。
“霏启兄,霏启兄!”
袁咸安的招呼声,魏云来根本没听到。
旁边有认识他的人问道:“欸,老魏这是干什么?”
有人摇头说道:“他日子难过。”
“怎么了?”
“当初为了留在京里,他借了一笔银子给吏部的那群貔貅。后来实在顶不住,找户部的前辈批了张条子,找户部借了笔银子,才把窟窿赌上。
看样子是清查欠账,把俸禄扣得七七八八。他家里人口多,十来口人全指着他的俸禄吃饭,看他手里拿着那点东西,估计就半口袋胡椒,能干什么?全家围在一起喝西北风?”
袁咸安跟魏云来同在嘉靖四十一年中进士,又一起在顺天府观政半年,然后同在京城里为官,往来得非常密切。
他知道魏云来家境贫寒,老家也没有什么人,所以没有什么带产投献门下的好事,全靠吃每月那点俸禄过日子。
又放不下面子,去卖文挣润笔费。堂堂国子学从六品助教,过得穷困潦倒。
自己有心想资助一回,却有心无力。
这月自家都要吃土喝风,哪里还有能力去帮魏云来啊。
慢慢排队,终于到了袁咸安。
他上前去,户部清吏司的主簿验过他的腰牌,在花名册上找到他的名字,点点头。
旁边的户部书办啪啦啪啦打了一下算盘,“鸿胪寺主簿袁咸安,官俸七石五斗。两月十五石。支米二成,给米三石。其余折物胡椒。
袁咸安尚欠户部库银七十五两,本月扣七两八钱。扣除欠债,再给胡椒六升。”
另一位书办递给袁咸安一本账簿,要他在上面签字画押。
完事后再递给他两张纸条,一张上写太仓库官米三石,另一张写有太仓库胡椒六升,均盖有官印。
袁咸安长叹一口气,收下这两张纸条。
出了户部,叫了家里仆人,又雇了一辆牛车,去南城太仓库里,用那两张纸条,把七、八月份的俸禄,一石新米,两石发黄的陈米,还有六升胡椒领回家。
家里的妻子一看,当即破口大骂。
“你寒窗苦读十几年,好容易中了进士,做了官,结果这日子过得,比乡下地主还不如!这日子怎么过啊!”
袁咸安连忙劝道:“休得呱噪!再等两三年,大哥儿长大一些,就能以读书的名义送回原籍,把家门撑起来,到时候就有人带田地家产投献门下,到那时候,你能安安心心做太太了。
且忍耐两年。要不是奔着官绅可免赋税,老爷我寒窗苦读这么些年干什么!”
袁妻这才慢慢忍下这口气来。
袁咸安住的地方,住的都是六七品官,左邻右舍,都是一片骂声。
他长叹一口气,“等明天把胡椒换了钱,好好盘算一下这月的日子。唉,这世道,越来越不好过了。”
第二天一早,袁咸安就被坊间吵闹声惊醒了,隐约间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声,他心头一颤,不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