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缓过一口气来,看了一眼房门上的大洞,很明智的没问恩公来历,只说,“恩公救命大恩,小道福兴,无以为报,这屋子里还有些银两,愿意全部赠予恩公。”
“日后但凡小道还有一口气,每月都至少奉上二十两白银,报答恩公!”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如果真是纯好心,碰巧路过也就罢了。
就算是有些坏心,福兴道人自忖,自己这套做态,也绝挑不出毛病,够有诚意了。
“不急。”
苏寒山却只淡淡回了一声,若有所思,看向那个黄脸汉子。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何要暗算刺杀你?”
福兴道人脸上立刻浮现出悲愤之色:“我也不知啊!”
“这老丁,是我们庙里杂役头子,当年丢了饭碗,还是我把他招揽进来,提拔到这个位置上,这些年一点也没亏待了他。”
他对那黄脸汉子怒道,“老丁,你说你怎么就起了这个祸心,竟然拿刀捅我?!”
老丁听了这话,不但没有惭愧,反而也怒了起来。
“我这些年为你看家护院出门要账,风里来雨里去吃了多少苦头,就算是厂子里最下贱的学徒,也该涨涨工钱了。”
“我找你谈了这么多回,你肯涨过一个铜子吗?你这庙里每个月多少进项,就连一点零头都不肯分给咱们。”
“上个月,开老虎灶的崔老三卖了铺子,连他老婆和几个儿女,也被我们拿去卖了,还是凑不齐烟钱,他竟发了癫,咬死我们一个兄弟老齐,你看老齐家没人了,连个白事钱都没肯给。”
老丁这时也顾不得害怕苏寒山了,只顾冷笑。
“我现在还有把子力气,你虽然不给我涨工钱,每次找你谈起来,要么送双鞋,要么送套旧衣裳,带我去参加宴会,又让我搬到你附近瓦房里住,还真被你糊弄住了,最近才想明白,这些玩意儿,本来就是没用的东西。”
“过不了半年,等我不中用了,你要收回去,还能糊弄下一个倒霉蛋。”
“嘿!庙里最近存货告急,快到该拿现钱去进货的时候,我料准现在你房里就藏着银子,把你弄死了,我拿着这些银子,就能快快活活过完剩下这半年。”
福兴道人脸色难看,气得发抖,嘴里翻来覆去骂着什么“忘恩负义”,“寡廉鲜耻”。
冷不丁听到旁边一个声音问,“烟钱,这庙里卖的什么烟?”
“大烟啊!”
福兴道人顺口回了一句,才反应过来,扭头看向苏寒山,“恩公莫非是外地来的?”
“大烟这东西,在外地是贵重,在咱们松江府,路子却广得很,便如咱们这样的小庙,每个月也不缺货的。”
苏寒山忽然抽回右手,面色有些不悦的看着自己手掌,双手搓动,莫名就多了一捧冰雪,擦得沙沙有声,仿佛洗手。
福兴道人失去苏寒山的功力镇压,只觉伤口又陡然发痛,不知所措,心中有些不祥预感。
“恩公……”
他脑筋急转,“这老丁虽然捅了我一刀,但毕竟是我身边的老人了,我也不忍心亲手报复,不如把他送官法办?”
“哦,你跟官府也有交情啊?”
苏寒山眼皮子都没抬,还在仔细的擦手。
福兴道人自矜道:“咱们松江大大小小几百座庙,不管和尚道士,既然做大烟生意,财源滚滚,当然得孝敬知府老爷。”
“实不相瞒,每年咱们都要聚上一场,讲讲哪一家今年做的好,哪一家做的差了要改,有赏有责,有那本事大的新秀,更是能和知府老爷亲自谈心。”
“恩公你这样大的本事,也不必等到聚会时候,借老丁这事做个引子,我引荐一番,必然平步青云。”
苏寒山抬眼看他,似乎有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