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黎和一众掌柜的在大堂里推杯换盏,高谈阔论,正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最酣之时。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有家丁大呼小叫。
“哪个奴才,扰了酒兴?!”
欧阳黎正喝得眼花耳热,听到哭喊声,只觉得很不吉利,勃然大怒,推开过来扶他的管家,自己往门外走去。
两扇纸窗大门突然打开,擦着他鼻梁扫过,冷风涌进客厅大堂之中,使众人都觉得浑身一个机灵,清醒了三分。
有掌柜的耳尖,这回听清了那些家丁、女婢哭喊的声音里面,都夹杂着相同的几个字。
“土匪!”“土匪来了!!”
欧阳黎呆呆的抬头,只见一个浓眉虎目的冷峻男子,站在他面前,手上还提着一把金光灿烂的黄铜大剑。
“怎么,不认得我们?”
那黑衣汉子展颜一笑,“你们欧阳家请我们来的,这就不认得了?”
“铜剑?伱们怎么……”
欧阳黎看似愣愣的开口,但话说到一半时,陡然手里折扇一动,迸射出十八根毒针。
与此同时,他抬脚一踹门槛,身子倒射而去,速度宛若羚羊,轻功颇有造诣。
他自小学过家传的武功,虽然艰苦,但因父亲鞭策,到二十岁左右,也练成了气海十六转的境界,只是在那之后,内力进境就慢了下来,他父亲也没有再强逼他。
毕竟这世上不是只有靠武功才能出人头地的,只要还有规矩在,靠脑子、靠家底、靠人脉,也可以有一席之地。
譬如欧阳家护院的教头,就是气海大成的高手,弟子中有四五个武功更胜于欧阳黎的人,却要依附在欧阳家讨生活,帮欧阳黎做些抓人灭口的事情。
欧阳黎并不奢望自己几根毒针,能伤到“铜剑狂狮”这样名头响亮的悍匪。
他只想拖得一时,等教头带人到了,就足以护得自己的周全。
没料到那些毒针射出去的时候,黑衣汉子手中一把铜剑,已经直接扫断了门框,从侧面轰入。
毒针全被荡飞,而倒仰欲走的欧阳黎,也被这一剑扫在腰间。
虽然并非剑刃,只是剑脊扫了过来,但欧阳黎也受到了致命的重创,腰胯的骨头不知碎裂了多少,整个人似一个破布娃娃,横飞出去,砸在墙上。
噗!!
欧阳黎喷出一蓬血雾,在地面上翻滚了两下,痛得身子抽搐不休,眼看着那个黑衣汉子走了进来。
那些掌柜的,有的会武,想要破窗而逃,有的不会武,直接就想往桌子底下缩。
但在那把铜剑舞起来之后,整个大厅里面,好像都布满了剑风呼啸的声音。
满桌的酒菜,杯盘碗盏,包括那些掌柜的,都在风中飞了起来,身不由己,凌乱尖叫。
纸窗木门被破坏出更大的窟窿,露出院中的景象。
欧阳黎死死的看向院子里面,那个被他寄予厚望的护院教头,正被一把刀,钉在影壁之上。
很多衣物肮脏,蓬头垢面的土匪,在院子里跑动。
剧痛之中,欧阳黎的脑子变得混乱起来,往日自己耍威风的笑声,和那些跟他作对的人的恨脸,哭脸,尸体,仿佛在他脑子里面一同涌了出来,搅成了一滩浆糊。
怎么会这样?
被抢的不应该是商良坊吗,怎么会是我们欧阳家?
你们这些死人脸,为什么在我脑子里晃,你们没本事,没钱,没背景,房子,地契,老婆,女儿,被我看上是福气,不肯给的,活该去死。
我们家财大气粗,人多势众,上到官府,下到狱吏,全是我们的人,我们家就该过好日子,享大福气,怎么、怎么、怎么我们家也会被人抢的?!!
欧阳黎想不通,根本想不通,死死攥着折扇,嘴边都是血沫,在无边的痛苦怨恨中咽了气。
被他害死的那些人肯定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家老老实实的过日子,突然就有人来抢他们家的东西,要了他们的命。
明明欧阳家已经那么有钱了,比他们这些普通人家拥有的东西多得多啊。
可惜天公不能杀人。
可惜杀他的是苏寒山,不是那些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