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停下来,目光沉稳地看向蕙兰,似乎想看看她此刻是什么反应。
蕙兰并未让她如愿,依旧正襟危坐,面色沉静如水。
她只得继续说道:“妾身这才想起这档子事,水芸千里迢迢找来,一路上吃了许多苦,又有妾身的镯子和母亲的遗书,妾身不能不认……
然而陈同那时候已经和思菱姑娘两情相悦,又有了皇上的赐婚,两难之下,妾身就跟水芸商量,说另外再给她找个婆家。可水芸这孩子也是个犟种,说什么都不肯,非陈同不嫁。
说实话,妾身觉得很是愧对当年的姐妹,这么些年,竟没想着打问下她的生活状况,在她艰难度日时,更是从未给过她任何帮助。
按理来说,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陈同和水芸的指腹为婚在先,跟思菱姑娘的赐婚在后,所以妾身无奈之下,才动了心思,托刘仁来找思菱姑娘……
也是妾身考虑不周,因为妾身的这一举动,让陈同很是生气。但妾身绝非嫌弃思菱姑娘的出身……妾身连水芸这么个无依无靠的孤女都能接受,又怎么会是嫌贫爱富拜高踩低之人?”
陈夫人的这番话,情真意切,娓娓道来,听起来像是真的。
但她今天留给蕙兰的印象太过缜密精明,因此,对于这桩陈年旧事,蕙兰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蕙兰并没有去分辨真假,而是一脸严肃地问道:“夫人答应让陈同和思菱完婚,那……那个水芸姑娘该怎么办?现在可有了解决办法?”
陈夫人迟疑片刻,面色凝重地说:“能有什么好办法呢?陈同非思菱姑娘不娶,水芸又非陈同不嫁,妾身真是无计可施……也是水芸懂事,最终答应说,既然陈同有皇上亲自赐婚,那她就委曲求全,做个二房……如此以来,陈同一妻一妾,也算圆满。
说实话,水芸虽然身世凄苦,但也是家世清白的好姑娘,妾身和她母亲,又有当年的婚约在先,实在是委屈了她……
可让妾身没想到的是,饶是这样,陈同也没应承下来。只推脱说等他和思菱姑娘完婚后,再谈纳妾之事。
妾身今儿来,也是想把这个情况告诉娘娘和思菱姑娘……让你们也帮着劝劝陈同,让他同意纳了水芸。水芸已经做了很大让步,如果闹将开来,谁都不好看……”
她顿住,轻轻叹了口气:“娘娘有所不知,陈同的上面,本来还有两个姐姐,后来都因病夭折了……这些年,妾身把陈同当成心肝宝贝一般,什么都由着他。他也是我行我素惯了,不听妾身的话!”
蕙兰和陈夫人对视片刻,清楚地听见自己打心底发出的一声冷笑。
“原来,她这趟进宫,竟还存着这样的心思。
让我和思菱劝陈同,同意纳那个什么水芸姑娘为妾。
儿子的婚期还没定下来,纳妾的事,倒已经提上日程了。
陈同从始至终都没提到水芸姑娘半句,可见他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陈夫人这是说服不了陈同,便打上了思菱的主意。
今天她的这一番说辞,可谓精妙至极,什么她对不起水芸姑娘,陈同和水芸姑娘的婚约在先,水芸姑娘通情达理甘愿为妾……
话说到这份儿上,如果思菱不同意陈同纳妾,倒显得她不够懂事、专横善妒了。”
想到这儿,蕙兰面无表情,目光冷冽地看向陈夫人,沉声道:“这是夫人的家事,本宫不便多管……既然夫人想见见思菱,那就让思菱来和夫人面谈吧!”
没容陈夫人再说什么,蕙兰便扬声冲门外喊道:“来人,让思菱进来!”
不过须臾片刻,思菱便推门而入。
她虽然是宫女的装扮,但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先屈膝喊了声“娘娘”,又转身对着陈夫人道:“夫人安好!”
陈夫人疾步迎上前去,亲昵地拉着思菱的手,一边不住眼地打量着她,一边露出满脸笑容,亲亲热热地说:“这就是思菱姑娘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一看就是个贤淑明理的好孩子,陈同果然有眼光……”
说着,她把发间的紫玉步摇拔下来,硬塞在思菱的手里:“初次见面,也没给姑娘带什么礼物。这支步摇姑娘收下吧,权当是妾身给你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