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黄欢欢喜喜收拾好了包袱,次日一早便同刘婆子一道坐马车回去了。
一路颠簸,午时方到了姚家村,刘氏没想到女儿竟会回来,不禁又惊又喜,忙拉着刘婆子喝茶。
刘婆子忙道:“不吃茶了,还有事呢。”
姚黄又道了谢,装了些糕点包着,好生送了出去。
回了屋里,一家三口方坐下来叙话,姚黄拉着弟弟说了一会话,便把带来的书本都给了他,嘱咐道:“这是好容易才得来的,你可得好生收着。”
姚武喜之不尽,一时也顾不得同自家姐姐说话了,宝贝似的抱着书去了自己屋里。
姚黄见状一笑,亦拉着刘氏去了自己屋里把带来的包袱拿了出来。
刘氏打开包袱一看,不禁吃了一惊,一匣子碎银子,簪环首饰,还有十几匹尺头,俱是她没见过的绫罗绸缎,忙道:“这些你自个儿留着便是了,带回来做什么?”
姚黄笑道:“这是我历年攒下来的,我那里还有好些呢,况我在那府里的嚼用一应都是有份例的,也使不着自个儿的银钱,妈不必担心。
这些你好生收着,阿武如今要去学堂,日后进了学,穿戴总得精心些,还有给先生的束脩并各样笔墨等,一年下来也要费好些银子,一年三节两寿也不能落下,若阿武日后去了城里,这些只怕还不够呢。”
刘氏听罢,心中踌躇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理,既如此,那银子我就先收着,尺头就不必了,阿武还小,用不着,咱们庄户人家,穿的太好了也不像。”
母女两个正在说话,忽听见门外有人笑道:“嫂子,听说大丫头回来了?怎的也不来看看我这个婶子,青天白日的还关着门做什么呢?”
姚黄听得是她二婶朱氏的声音,知道朱氏的性子,忙把装银钱首饰的匣子盖上,一把塞进被炕上的被褥里头,只是还来不及收拾炕上的衣料,朱氏便推了门进来。
姚黄与刘氏皆是眉头一皱,朱氏却似浑然不觉,满眼放光的看着炕上的衣料,刘氏不禁眉头一皱,按捺下心中的厌烦,起身淡笑道:“这会子不早不晚的,她婶子怎的过来了。”
朱氏向来无利不起早,往常对她们家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姚黄她爹生病时也不肯借半文钱,姚黄才无奈自卖自身,换了银子给她爹看病。
朱氏贪婪的望着炕上的各色尺头,心中火热,忙笑道:“还不是我们家荷花,听说大丫你回来了,一直吵着要来看她姐姐,偏她有些凉着了,可巧我也许久没见大丫了,这不便过来瞧瞧了。”
一面说一面打量着,姚黄今日回家,特意换了衣裳,只穿了件蜜合色小袄,系着葱绿棉裙,皆是家常旧衣,饶是如此,也都是朱氏没见过的好料子。
朱氏不禁又妒又羡,眼睛滴溜溜一转,笑嘻嘻道:“哎哟,这些尺头可真好看,下个月便是荷花的生日,我正说要给她做身新衣裳呢,大丫你这里既有这么些料子,不如拿一匹给你妹妹做衣裳吧。”
说罢便抢了一匹桃红色的锦缎,入手只觉温软细腻,不禁喜上眉梢,抱着尺头就想走。
姚黄没想到朱氏竟会下手强抢,一时竟未反应过来,还是刘氏眼疾手快,一把夺过尺头,冷笑道:“她婶子也太,荷花才多大年纪,哪能穿得了这个。”
朱氏闻言,面色一沉,半晌方地看着姚黄母女,皮笑肉不笑道:“这可真是攀了高枝儿了,连一点子料子都舍不得了。”
姚黄淡淡道:“婶子这话严重了,不是我们小气,只是我家阿武拜了周举人为师,这些尺头是要送给周举人娘子的,况这些都是官用的,咱们这样身份的可穿不得。”
朱氏眼珠子一转,重新扬起了笑脸,拉了姚黄的手,笑道:“是我糊涂了,不过大丫头,你看看,你二叔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如今在侯府吃香的喝辣的,也该拉扯你妹妹一把,你看不如把你妹妹也带进去,听说侯府两位公子尚未娶妻,只要你妹妹也进了府里,将来自然有你的好处。”
刘氏见朱氏说得越发不像,心中也动了怒,撂下脸道:“她婶子莫不是糊涂了,咱们不过是庄户人家,我家大丫在侯府也只是个丫头,哪里说的上什么话。”
姚黄闻言更是又气又臊,忍气摔了手,沉下脸道:“婶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一个丫头,怎么拉扯?
当初我们家是没法子,这才不得已卖身为奴,到没听说过上赶着送自家女儿去做奴才的,还起了这见不得人的念头,若传了出去,咱们姚家的女孩儿怎么做人?
况这侯府的公子哪里是咱们这样的人能说的?这话只我听了倒罢了,若让别人知道了,只怕咱们家惹祸上身还不自知。”
姚黄在陈姝身边已有五六年,一应吃穿用度皆是上好的,平日里亦有粗使的小丫头婆子服侍,所谓居移气养移体,一身气势已非普通村妇受得住的。
朱氏见姚黄动了真怒,面上也有些讪讪的,又想起方才姚黄言语,也有些惧怕,终究不敢再说什么,咕哝了一会子便去了。
好容易安静了一会,又有几户人家的婆娘进来寒暄,话里话外都是打听姚黄的事,言语中极为亲热,姚黄不胜其扰,避无可避,偏又不能挣开,心念电转间,忙笑道:“前儿妈生病的时候多亏了王大娘帮忙,我回来许久,还未去探望她老人家呢,方才妈还说要给王大娘回礼呢,这会子倒忘了。”
王氏见状忙道:“说的是,你快去罢。”
姚黄向众人告罪了一声,便回了房里,想了想,最后从自己带回来的衣料中取了两匹尺头,又装了四盒糕点并朱橘香橙等物,去了王家。
王家与姚黄家相距不远,姚家村离京城不过六十来里路,多是庄户人家,虽吃喝不愁,到底没什么多余的银钱,因此大多都是普通的泥房,王家却是一座三进的青砖大瓦房。
姚黄叫了门,便有一个小丫头来开了门,一时进了屋,只见屋内陈设虽不奢华,却颇为雅致,堂屋内炕上坐着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妇人。
姚黄见她穿着酱色褂子,同色马面裙,又度其坐次,便知是王氏了,忙福身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