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了院子,大厨房早得了话,宴席已经备下了。
林母等人入了席,调开桌椅,罗列杯盘,一时饭毕,簌了口,洗了手,仍回了林母上房内说话。
贾敏正与林母说话,转头见清荷寒梅等人仍侍立一旁,便笑道:“这会子也用不着你们伏侍,今儿是姑娘的好日子,你们也下去吃几杯酒去罢。”
林母闻言,也对春雨等人笑道:“很是,你们都去罢,且好生乐一乐。”
春雨正端了茶给林母,听了这话,便笑道:“让清荷妹妹她们先去罢,我且在这里伏侍着,不然我们都去了,老太太这里可怎么办呢?”
贾敏便笑道:“你们且去罢,这里有我呢,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春雨见状,也就不再推辞,笑说道:“那就劳烦太太了,奴婢们可就真去了?”
贾敏与林母俱都笑道:“都去罢!”春雨清荷等人便行了礼,果真去了。
原来这边小花厅内也另开了几桌,是给府里有头脸的管事媳妇和妈妈们备下的,此时又加了两桌,另上了酒水菜馔,清荷、寒梅、绿漪、春雨、紫菀、菡萏、夏至、绿萼八人坐了一桌,碧兰、翠袖、绿竹等八人坐了一桌。
方才那癞头和尚的事太过奇异,府里早就传遍了,众人不免议论纷纷,那些管事媳妇和妈妈们更是看猴子似的,见紫菀来了,皆暗暗的打量,窃窃私语。
她们自以为做的隐晦,但紫菀又不是木头人,那般明显的打量,哪里会察觉不到?本就有些心烦意乱,如今被各异的目光不断扫视,指指点点,更是烦闷,只觉如坐针毡。
偏今儿是黛玉生日,众人都在,自己也不好提前离席,只得暂且坐着,只是吃饭的胃口却没了,胡乱吃了点东西,也不知是什么味道。众人都在说笑,一时也不留心,唯有春雨看在眼里。
过了一会子,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夏至便说难得今儿来的这般齐全,不如一道抹骨牌去,众人闻言都应好,都齐往夏至屋里去了。
只紫菀实在没有精神了,便推说身上不好,先回房去了。
春雨同夏至她们顽了一会牌,想起方才紫菀的模样,到底有些不放心,便也找了个由头出来了。
回了屋里,不见人影,进了里间,才看到紫菀坐在床上,身上只穿着红绸小棉袄,双手抱膝,坐在那里发呆。
春雨见状心头一松,走过去拍了她一下,笑道:“你这丫头,方才脸色那样差,我还以为你真病了呢,原来在这里发呆,这会子又不多穿件衣裳,明儿真生病了看你怎么办!”
说罢拿了大衣裳给她披上。见紫菀仍旧呆呆的,半晌也不说话,与往日大不相同,心中也有些疑惑起来,便问道:“你今儿是怎么了?,既不是身上不爽快,怎的没精打采的?这会子也不梳洗了,只坐在这里发愣做什么?”
紫菀也不抬头,半晌方闷闷道:“没什么,只是心里有些闷。”
春雨以为她是在想那癞头和尚的话,她也寻思了许久,闻言便道:“也是奇了,那癞头和尚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怎的见了你之后就吓得那样,还说了那么些疯话,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听明白没有?”
紫菀闻言更加没精神了,有气无力道:“我又不是那和尚,姐姐你问我,我哪里知道。”
春雨一想也是,便道:“好了,那些疯话不想也罢,你也别理那些妈妈们,她们是闲着无事,好容易得了桩新闻,自然是好奇得紧,议论两日便完了,你只当看不见便是了。”
紫菀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她知道春雨担心她,只是这时候实在提不起精神。
其实被那些人的议论固然不好受,紫菀真正在意的,是那癞头和尚临走时看向她的目光,有叹息,亦有怜悯,意味不明,让她莫名知道自己是真回不去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便强迫自己把前世种种都忘掉,告诉自己要好好活下去,但心中未尝没有些奢望,希望这只是个梦,一觉醒来还是在自己那个熟悉的世界,有亲人,有朋友,哪怕离得再远,依然互相牵挂着。
那个世界虽然有些喧闹,有些浮躁,但至少是真实的,那里有自己熟悉的一切,可以大笑、可以肆意,而不是这个陌生而虚幻的世界。
平日里这些念头都被死死的压在了心底最深处,不敢去想,今日却不知怎的,那些被压在心底的思绪一时纷纷浮现,真的有些想家了。
春雨见状,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春雨提了个掐丝盒子回来,把盒子放在桌上,进了里间,见她还歪着,便道:“方才在席上我看你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子肯定饿了,我到大厨房给你装了点饭菜过来,还是热的呢,你好歹起来吃一点子。”
说罢出来,揭开食盒,把饭菜一一摆上桌。
乃是二荤一素一汤,一碟水晶肴肉,一碟樱桃肉,一碟素炒口蘑,一碗冬瓜虾丸汤,并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碧粳米饭。
紫菀才知春雨竟是给自己弄吃的去了,她躺了这许久,心情也平复了些,春雨又是一番好意,便穿了衣裳,靸着鞋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