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气息也越来越弱。这个骄傲了一世的魔君在将死之时,还在柔声地向她道着歉:“紫岚,你莫要怪我,当年,是我强迫了你,可我,也不过只是爱上了一个人罢了······”
她对他这一辈子都是铁石心肠的,此时,却忍不住落下泪来。他看在眼里,本已憔悴黯淡的眼中,突然泛出了炯炯有神的光来,今生,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为他心疼,她为他落泪。
他艰难地抬起手来,手中握着一方白底金边的丝帕,帕上还带着淡淡的龙涎香。他轻轻地为她拭过腮边挂着的清泪,那动作温柔小心,宛如带着一生未尽的眷恋。
他的手终于无力地垂了下来,他努力地想睁着眼睛,多看她一会儿,可是,他真的已经做不到了,他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留给这个世界一片寂静······
她捧着那方丝帕,突然泪如雨下,前尘如一场旧梦,一幕幕从她脑海中飞掠而过,恍惚而又真实······
那年花褪残红青杏小,华紫岚正值豆蔻年华,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是有些贪玩的,她也不例外。
那日也不记得是如何跑去了幽冥司,第一次看见了那一片如火如荼的彼岸花海,眼前的美景,当时便惊呆了她。
她不过自言自语地感叹着说了一句:“如果这片花海都是我的,那该有多好啊······”就引来了旁边一主一仆两个女子的嘲笑。
那主子冷哼了一声,不屑地娇声笑道:“就凭你,也配?”
旁边站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更是不饶人,她冲着华紫岚便叫嚷道:“好一个没见识的!你岂不知,这彼岸花从来都是魔后才配得上的么?说出来也不怕吓死你,咱家小姐,便是当朝护法之女,从小便与太子订了亲的,这彼岸花么,迟早也是我家小姐的!你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那个穷酸样子!”
华紫岚气结,争辩道:“我又不曾与你家小姐争个什么,不过是想想,也不行么?”
“想想也不行,还争?”那小丫头说得愈发难听起来,“你别以为你长得略齐整些,便能奢望着日后爬上龙床!”
主仆俩一同哄笑起来,笑罢也不再多看她一眼,径自扬长而去。
华紫岚受了委屈,只剩一人坐在路边伤心地抹着泪,抽泣不止。哭着哭着,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块丝帕,白底金边,帕上还带着淡淡的龙涎香。
她一抬头,便看见了一个生得俊朗好看的少年,他低了头问她:“你是为何事受了委屈么?”
她双目哭得红肿,像两个桃,脸上梨花带雨,她实言相告:“不过是为了那片彼岸花······”
少年轻轻笑着:“这有何难,你若喜欢,我日后送你可好?”
她心想着,男孩子大多年少轻狂,他如此口出狂言定然也是不知道这彼岸花当是魔后所有吧。但是无论如何,他这样说总是一番安慰她的好意,她虽未将他的话往心里去,却终是收了泪眼,不经意地对他露出一个如花的笑颜。
那些陈年的画面渐渐变得模糊,最终都化作了她此刻抹不尽的泪痕······
凌天陌终其一生,也没有走进她的心里,一梦经年,他还守着那个关于彼岸花的承诺,可是,她已经不记得了。
她爱上了鸢尾,她始终固守着心海的一隅,将凌天陌拒于她的心门之外。若是没有先爱上楚晟轩,她会不会在凌天陌的爱里,生活得很幸福,她每天,都可以看见他带笑的眼睛,感受着他温热宽厚的手掌,听着他耳鬓厮磨的话······
浅浅的阳光,温柔地照在紫岚姑姑的身上,她已经说得很累了,她慵懒地靠在软榻之上,恹恹欲睡。我想,更累的,或许是心吧。
我轻手轻脚地为她拉了拉身上将要滑落的软毯,便转身离开了落英谷。
回到蓬莱的时候,已近傍晚,我屋内屋外都不见离慕和潋扬,便唤了豆姨来,问起他二人的行踪。
豆姨晃了晃她那白白胖胖的大脑袋,撇着嘴向我说道:“快别提他们了,今日东海龙王敖焕来了,他们三人痛饮了一顿,从午时喝到了方才,此时三人结伴,去海边发酒疯去了。”
“从午时喝到方才?”我抬眼看向豆姨,离慕身上有伤,潋扬和敖焕居然拉他喝酒,看来真是欠我收拾了,我又问道,“到底喝了多少?”
豆姨的小眼睛滴溜溜转了转,最后向我伸出一根手指来。
我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一坛而已······
“一屋!”豆姨缓缓言道,“整个酒库的藏酒,全让他们给喝了······”
“什么!”我一惊之下,拔腿便向海边走去,豆姨亦跟在我身边,摇摆着胖乎乎的身体,亦步亦趋。
接近海边的时候,我已经听到了几人的大笑声,看来,这三个大男人倒真是闹得尽兴,又不是小孩子了,加起来,得有十几万岁了吧······
我的速度,让豆姨跟得气喘吁吁,她一边跑着,还一边向我说道:“依我看啊,这男人们撒酒疯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去的好,不如,叫个小厮前去唤他们回来便是了,何需亲自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