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邵珩身姿挺拔,还是惹来一些大妈大婶的指指点点,让他颇为尴尬。
那些妇人本无甚礼仪见识,虽是压低声音交谈,但两人耳聪目明,哪里听不到?
萧毓听到背后几人对着邵珩的背影评头论足,说着什么“好俊的身材”、“宽肩窄臀”之类的话语,终于崩不住“扑哧”笑了起来。
邵珩难得有些羞恼,凤目晙了她一眼,只是萧毓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区区一个瞪眼根本奈何不了她。
不过集市上新奇事物不少,萧毓一会就忘记了刚才的事情,被摊贩上的林林总总小东西吸引住了。
她一会买了个如意结香囊,一会买了碗香喷喷的野菜馄饨,简直不亦乐乎。
过了一会,萧毓举着一根冰糖葫芦钻到了戏台子面前。
那戏台子刚刚搭建好,戏班子班长刚向各位父老乡亲拜了几拜,唱了几句喜庆话,然后净旦生末丑便纷纷粉墨登场,咿咿呀呀的曲子也唱了起来。
邵珩的祖母,齐国的太后,也喜欢听戏。他自己虽不爱梨园,但也知道一些,这台子上的戏子到底功力不足,唱腔虽婉转但转承并不自然。萧毓却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她自小在山中隐居,对这类凡尘事物已许久不见。
邵珩见她看得认真,便也不去打断,反倒偶尔看着她秀美侧颜和那弯弯的眉眼。
正心猿意马间,只觉耳边一静,然后锣鼓如大雨急点,邵珩抬头一看,见台上无人,知道是已经换了一折戏。
帘幕一动,一人身着蟒服,整黄金甲,头顶紫金冠上插着两根长翎,脚下登步云履,背后一袭火红色披风随风飞舞。那人脸上画着各色妆容,手拿一根金色长棍,行走间如猴似猿却又威风凛凛。
那人在台上行了半圈,立定正中,将手中金色棍棒舞了一遍,惹来周围一片叫好声。
邵珩见这人装扮,便知这是唱的《大闹天宫》。
这《大闹天宫》出自一本传记小说,百年前流传开来,却不知是何人所著。内容涉及道、佛之争,亦有妖魔鬼怪,讲的是师徒四人去西天取经途中的九九八十一难。
此书书中好似自成一个世界,于细微处也刻画细腻。偏偏邵珩纵观神州历史,并无大唐帝国,也无玄奘法师,那所谓西天、天庭更是不知在何处,其中涉及的道、佛之说同现在略有共通之处,却也大有出入。
不过,这并不妨碍此书流传甚广,梨园也编了其中各种精彩桥段演绎,这《大闹天宫》一段最受欢迎,这戏班在此表演也是为了吸引注意。
邵珩看了几眼,见这扮演孙行者的戏子动作皆算不错,但到底没啥兴趣,便又扭头看了看萧毓,却发觉身边之人有些不对。
以往萧毓在他面前,就算是生气,眉眼也总是透着一股笑意,整个人散发着勃勃生机。只是此时,她那如玉的脸上竟流露一丝惊讶和深深的哀伤,明眸星目之中,流动着说不清的情绪。
“毓儿,你怎么了?”邵珩不由自主问道。
萧毓正有些失神,当即喃喃道:“我只是没想到……”话说到这里,她突然回神,面上再次露出几分笑意正要说些什么。这时,耳边传来台上戏子的唱词声:“吾乃花果山水帘洞齐天大圣是也!”萧毓闻言身躯微微一震,再也控制不住神情,突然倒退几步,丢下手中的冰糖葫芦,跑了出去。
邵珩从未见她如此失态,当即追了上去。
萧毓走得并不快,只是有些茫然,她停在一处低矮山头上,抚着一颗几百年的老松的树皮,轻轻摩挲。
邵珩轻轻走到她背后,本当她如前几日一般突然使了性子,想哄她一哄。但想到她方才那面上神情既哀伤又透露这寂寞,却不知如何开口。
良久,萧毓幽幽道:“邵珩,我曾经……听说过另一个和齐天大圣有关的故事。”
邵珩见她愿意说话,心底微松,柔声说:“什么故事?”
这个故事里,齐天大圣不仅仅是一个传奇英雄,不再是那个摇山撼海、无双披靡的大圣,却是一个失去了神通的凡人,于红尘嬉笑怒骂间爱过人,也被人爱过。最后踏着七彩的云霞,重新得回了神通,却失去了爱情。
邵珩过去在齐国也曾偶尔翻阅过一些痴男怨女的故事,却都不如这个故事令他心里有些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