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沛东蹙眉不语。
冯斯乾坐在梨木桌的一侧,国画屏风半扇合拢,半扇直敞,他被虚掩在合拢的那半扇后,纹绣的红梅图淹没了他英挺身躯,渗出一股极端的气场,他同样不语,垂眸饮了一口茶。
凌厉,危险,沉郁,表面又风平浪静。凡是能够被旁观者洞悉的情绪,冯斯乾全部刻意收敛,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我想到关宸透露的关于殷沛东铲除麻烦的手段,不由打个冷战,如果他认定新闻是真,我绝对算是他的眼中钉。他看中冯斯乾重利轻色,才会用利益作诱饵,赌注联姻后他会为殷家所用,和殷怡也能相敬如宾到老,一旦他在婚姻之外生出二心,万一遇到段位高的女人逼婚,殷沛东活着能驾驭,哪天死了,殷怡没本事制衡冯斯乾,殷家肯定姓冯了。所以他百分百会朝我下手,龙头企业背后都有三教九流的人脉,他玩阴的我可扛不住。
既然林宗易出面救我一命,我索性顺水推舟了,总不好把他晾在那。
我朝他走过去,拉住他袖口轻声说,“宗易,媒体又胡乱报道,将冯董都拉下水了,引发这么大的误会。”
我的亲昵举动让林宗易始料未及,他注视我,眉眼笑意极深,“现在澄清不迟。”
我温顺点头,“都怪你,庙会逛一半去接客户,你当时在场哪至于闹出绯闻啊。”
林宗易十分宠溺揉了揉我头发,“我的错,以后陪你最重要,好不好。”
我羞涩拍掉他手,“烦不烦啊,有外人在,注意点。”
他笑意越发浓了。
殷沛东瞧着这一幕,虽然万分恩爱,可差了点什么,所差的这半寸,令他不很相信,“宗易,怎么没听你讲。”
林宗易扶着我坐下,随即正色向殷沛东解释,“缘分到了,顺理成章。只是对外还不曾公开,姐夫和斯乾是最先了解消息的。”
殷沛东打量我,“你口音不是江城本地人。”
我恭敬回答,“籍贯在南京。”
他斟了一杯茶,“家中有什么人。”
“父亲在监狱,判了无期,母亲六年前去世。”
他们三个人一同望向我。
殷沛东眼睛无比锐利定格在林宗易略微诧异的脸上,“你不知情吗。”
林宗易重新坐好,“我知情。”
殷沛东问,“那你看她做什么。”
林宗易相当从容镇定,“我自己的女人我不看,莫非给旁人看吗。”
冯斯乾此刻眼神正流连过我,他闻言移向林宗易,四目相视间,两人唇边都绽开一丝诡谲莫测的笑纹。
殷沛东若有所思摇晃玻璃杯,“什么罪。”
我说,“我不想提。”
他抬起头,“宗易算是半个殷家人,他选择什么背景的女人,殷家有权掌握。”
我依然没回应。
林宗易牵住我手,“韩卿不愿提,就不提了。”
殷沛东将杯子重重一掷,“宗易,你不要识人不清。”
林宗易表情也冷淡许多,“姐夫识人很清吗?”
殷沛东面色铁青,“亲属是罪犯,你索文的前途,我殷家的声誉,要颜面扫地吗。”
我一言不发捏着拳。
林宗易也未再多言,他干燥温暖的掌心覆在我手背,安慰般紧了紧,示意我别担忧。
在他们起争执后,包间内良久鸦雀无声,林宗易摩挲着帕子一角的松柏,神色无波无澜,“我敢要,就敢认。有什么风波也轮不到殷家担。”
殷沛东才拣起银筷夹一块醉鸭,没来得及入口,又沉着脸放回。
就在这样微妙的气氛里,冯斯乾忽然笑了一声,他盯着斜对面的林宗易,“原来宗易与我的助理还有这层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