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八年(1138年)十月中旬,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请求来到朝廷奏事。这时金人使者萧哲前来,就以皇帝对待大臣的诏谕为名对宋帝赵构发号施令,韩世忠听说之后,先后四次上疏说:“金人派遣使者前来,按照皇帝对大臣的方式,以诏谕为名,这个事势颇大,坚决不能答应。仔细观察他们的敌情,他们把重兵布置在边境重镇上,威逼我们接受这个礼节,怎么能答应呢?如果因为这个引起矛盾,臣愿意举兵决战,兵势最为重要危险的地方,臣请缨前去战斗。”又上奏说:“金人准备以对待伪齐刘豫的办法对待我们,举国士大夫尽为陪臣。如果这样的话,恐怕人心离散,士气凋沮了。”并且请求来到朝廷当面陈奏,皇帝不允许。
心情颓丧、万般无奈之际,韩世忠就再次上奏说:“恐怕金人这次诏谕之后,派遣使者往来不绝,往来的礼物以至于供馈赐予,蠹耗国用,财计阙乏,赡国不给,金人就真的达到了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了。希望圣上宣谕大臣,委曲谏议,贵在得中,以全国体。如果国体没有了,那才是真正的屈辱啊”!
宋帝赵构就以手札赐给他说:“朕勉从人欲,嗣有大器。而梓宫未还,母后在远,陵寝宫禁,尚尔隔绝,兄弟宗族,未遂会聚,十馀年间,民兵不得休息,早夜念之,何以为心!所以屈己和戎,以图所欲,赖卿同心,其克有济。卿其保护来使,无致疏虞。”
当时岳飞已经回到了鄂州。枢密副使王庶巡视察看江、淮部队准备情况,岳飞给王庶写信说:“今年如果金人不会有战事的话,我当纳节请闲(意思是纳还朝廷所赐的旌节,亦借指辞官)。”王庶甚为感叹,认为岳飞真是壮士一般的将帅之才。
由于岳飞几次给宋帝赵构建议建立储君的建议,因此几天之后,岳飞被召回赶赴朝廷,皇上让他去资善堂看一看皇太子。岳飞退出后非常高兴,对众人说:“社稷得人啦,中兴基业,就从这里应当开始了吗?”
在朝廷不久,岳飞听说金人派遣使者过来,说将要归还河南等地方。岳飞高瞻远瞩、明察秋毫,他一眼就识破了金人的阴谋。岳飞上奏说:“金人不可信,和好不可恃,作为宰相大臣谋国不严谨,恐怕要贻笑后世,被人讥讽啊。”秦桧听说之后,心里对岳飞极其愤恨。
同为执政的枢密副使王庶害怕落下投降卖国的骂名,就赶紧上奏说:“前一段时间,金人使者前来,大臣们在一起讨论,有人主张议和,有人主张抗敌,意见纷云,所主不同。臣忠愤所激,辄尔妄发,不考量彼己之势,不察时事之宜,屡次上奏封章,力请谢绝议和使者,意图专事恢复。臣认为,敌情不可以仁恩驯服。王伦这次前往金国,他们必定会把王伦扣押下来,提出非分条件。如今听闻奏报说,他们已经返回接近宋境了,和议可以成功了。臣谋不逮远,智不通方,判断错误了,还希望朝廷把我黜斥了。如果因为我刚才补充到执政空缺位置,不方便斥去的话,那就请求给予特降处分。如果遇有和议文字,请允许我不在议和文件上签书。我王庶前后反复,有失立朝之节,还望陛下答应我的请求。”但是皇帝没有答应这些。
宋帝赵构对王庶说:“赵鼎两次担任宰相,于国有大功。他最初赞成御驾亲征,皆能决胜;后来又改变主意,镇抚建康,请求及时回銮才没有后患,这是其他人所不及的啊。”
王庶说道:“以前王伦出使金廷,听从赵鼎的安排对策。说‘金人如果问礼数,则答以君臣之分已定;问地界,则答以大河为界。这两件事情关乎大体,他们如果不答应,那就算了。’赵鼎做事真有原则啊。”
这时,宋金达成议和,王伦与金使一起回来了,金人并以皇上抚谕江南为名,宋帝赵构就叹息着给王庶说:“假使五日以前得到这个消息,我怎么会让赵鼎辞职离去呢!”
起初,赵鼎还没有离职的时候,权尚书礼部侍郎兼侍讲张九成给赵鼎说:“金人已经失信好多次了,结盟的墨迹还没有干,他们就以无名之师偷袭我们。如今他们确实人困马乏,不想打仗了,却仍然虚张声势威胁中国。如果赵公能真心听我以前建议的那十个办法,那就可以与他们讲和,这样主动权就在我们这边了。”
赵鼎被免职后,秦桧就给张九成说:“以前你给赵鼎说过的那十件事情,现在同我秦桧一起来完成此事,怎么样呢?”
张九成说:“唉!如果那些事情能落实的话,我张九成还能有什么说得呢!只是不可轻易以苟且偷安罢了。”秦桧听后很不高兴。
几天之后,张九成与吕本中一同去见秦桧,秦桧以威胁的口吻对他说:“一个大臣如果想要在朝廷中立足,就要学会优游委曲,才能站稳脚跟。”
张九成说:“正人先正己。自己都不正,怎么能正别人呢!从未听说过有枉己而能正人的。”秦桧脸色极为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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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九成从容言说于宋帝赵构说:“敌情多诈,议论者不探究前面多次和谈之后的灾难,而欲姑息以求偷安,不可不察。”
后来,秦桧听闻张九成在经筵讲书,提及西汉灾异之事,意思是要执政大臣担责退位,秦桧就极为厌恶他了。
为了防止秦桧恶人先告状,张九成就面奏宋帝赵构说:“外人议论认为,臣是赵鼎的朋党,虽然这样说,我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他的朋党了。”
宋帝赵构问为什么,张九成说:“臣每次造访赵鼎,看见他的议论通透无滞,不觉坐久,不知不觉天就晚了。因此人们说臣是赵鼎的朋党也就无足奇怪了。”
秦桧看到张九成经常提及赵鼎,又经常与自己意见不合,就多次在宋帝赵构面前非议他。于是在十一月,权尚书礼部侍郎兼侍讲张九成被罢官,除秘阁修撰、提举江州太平观。
十一月初,枢密副使王庶再次上奏说:“臣仔细思考王伦这次回来,以为和好可成,故地可复,皇族可归,上自陛下一人,下逮百位执事,大家人人皆有喜色。独臣愚闇,不达事机,早夜以思,揣本齐末,臣认为和议不是好事情。
臣又有反复唠叨强聒之情,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知道爱君而已。和与不和,臣不再议论,只是想站在金人的角度上,说一说和谈与否对金人有什么利害。
从今天金人的形势上来看,讲和为上,遣使次之,用兵为下。为什么这么说呢?金人自从攻破大辽及长驱中原,几乎将近十三年了。他们所得的土地,数倍于汉、唐;所得的珠玉子女,莫知纪极,地广而无法以经理,财丰而持势以互相抢夺。现在,他们的一些老元帅老将军,死亡殆尽,幼主权力被大臣们瓜分,有患得患失的考虑,因此说他们以讲和为上;金人消灭大辽,扫荡中原,信使往来,曾无虚日,得志两国,专用‘议和’这个说辞掩人耳目。后来,自从金人废掉刘豫之后,他们阴谋败露,惶恐不安,因此才重新派遣使者前来警告一些反侧不安的人,同时观察我们的虚实,消耗我们的资粮,离散我们的心腹,懈怠我们的兵势,他们有什么担心不去这么做呢!这也是他们派遣使者的原因之一。金人之兵,内有牵制,外多疑忌,所用之人,并非像以前那样的勇锐;他们所签之军,并非像以前那样强悍;如果他们前出后空,或有覆巢之虞;如果他们率众深入,不无倒戈之虑。再加上淮河以北,土地虚荒,地无所掠,大江浩渺,不可易渡;他们诸将的兵势,不同与以往的勇猛,所以说他们用兵为下策。
如今他们所施行的都是上策,至为得计。而我们却信之不疑,堕其术中,惟恐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臣不敢效仿伍子胥那样说出不祥之语(伍子胥乃告其舍人曰:‘必树吾墓上以梓,令可以为器;而抉吾眼县吴东门之上,以观越寇之入灭吴也’),杀身以立后世之名,于国何补?惟陛下深思之,速断之,无使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天下幸甚!臣蒙陛下厚爱,倾听逆言,擢置枢庭,言虽忠而不适于时,虑虽深而不明乎变,愚鲁自信,滞固不移,臣也自己厌恶自己这么迟钝,何况其他人呢?兼自今冬以来,臣疾疹交作,精神昏耗,脚膝重痛,如果还在贪冒宠荣,不知退避,罪戾之来,所不可免,陛下虽然想保全臣,也有所不能了。伏望矜臣衰备,保臣始终,俾解职事,除臣一在外宫观差遣,以便医药。”
王庶反复议论说与金人不可讲和,接连上疏七份,面见宋帝上奏了六次。秦桧此时正在借着与金和议挟金自重以为功劳,就处处压制王庶的奏章。王庶给秦桧说:“秦公难道不思东都抗节全赵(指秦桧当年反对拥立张邦昌,建议保存赵氏)时的情景了吗,难道忘记了这些敌人了吗?”秦桧大为恼恨。宋帝赵构看到王庶反反复复唠唠叨叨说这么多,还是反对议和,就顺势把他免职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