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城门的士兵把韩世忠押解到一个守城吏员跟前,这名头领举起灯笼一看,慌忙上前松绑,口中叫道:“这不正是前几天在二郎山降服烈马的壮士吗!他可是咱们绥德城里人的骄傲!”
守城吏员一面派人修好城门门闩,一面加强防护,又把韩世忠带到陕西转运使、知延州的陶节夫跟前。陶节夫看到韩世忠是一个重义气、守然诺的汉子,心中大喜,就将他留在部队中。
话说光阴如飞,转眼到了崇宁五年(1106年),落魄郁闷的高忠义眼看山河破碎,黎民倒悬,心急如焚却无力报国,于是就发奋读书,准备参加科举考试,取得从政的资格。
宋廷科举制度完善,文人社会地位崇高。宋朝官员中,科举出身者占了压倒性优势。当时的执宰之中,科举出身的人就占到了十之八九,真是“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尤其是宋真宗赵恒的《劝学诗》在社会上广为流传,更加强化了这种风气。宋真宗在《劝学诗》中说:“富家不用卖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房不用架高梁,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出门莫恨无随人,书中车马多如簇;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于是一些人发誓“不及第不成家”,卧薪尝胆寒窗苦读,为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做准备。
高忠义自然也不例外,他骑着毛驴,先回永兴路京兆府耀州的老家处理完家事,参加完在籍州地的进士科解试,然后一路往东,出潼关、过洛阳,又赶赴汴梁参加了礼部的进士科省试。三月放了皇榜,高忠义等六百七十一人获得进士及第出身。
站在皇榜下面的高忠义父母和亲人喜出望外,激动万分。他们也翘首以盼,期待富豪人家来“榜下捉婿”。
由于宋廷是中国文人官员社会地位最高的时代,因此一些富豪平民人家也希望子女进入仕途,至少把女儿也嫁给读书人家,这就出现了“榜下捉婿”的故事。也就是青年士子考试结束,在发榜之日各地富豪平民全家出动,一旦有人金榜题名,富豪人家也争相挑选登第士子做女婿,民间戏称其为“捉婿”。
高忠义潇洒倜傥,仪表非凡,洒脱不羁,再加之学富五车,自然想自己找一个红颜知己,在苦闷的生活中能享受到红袖添香的幸福。
可是当他把这种想法向父母提及时,父母立即责骂道:“自古到今,一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得自作主张?你考中进士不容易,我们还指望你改门换庭,光耀祖宗,如若你能被权贵富豪人家的女儿看中,岂不是咱们前世修来的福分,你还要怎的?难道你没有读过当朝宰相王安石的诗么?难道欧阳修、苏辙、富弼、薛奎都不如你精明吗?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真是被浆糊涂了脑!”
原来王安石是前朝宰相,作为读书人的高忠义自然读过他的诗。王安石在《临津》诗中就描述了当时“榜下捉婿”的盛况:
临津艳艳花千树,夹径斜斜柳数行。
却忆金明池上路,红裙争自绿衣郎。
金明池是宋代科举考试后放榜的地方。及第的新科进士刚刚身穿绿色衣服,就有身穿红裙的美女在等着追求他呢。
宋代科举分为乡试、会试、殿试三关。若是谁三关连续取得第一名,则被称为“连中三元”,那更是香饽饽了。
比如前几年薛奎在高忠义的故乡任陕西转运使、延州知州,薛奎独生子早亡,只剩下五个女儿,就想让女儿们一定嫁给状元。
当时欧阳修才华横溢,风流倜傥,大家都认为他应当是状元,可是欧阳修已有婚约,许多人只能摇头叹息。结果王拱辰夺得了状元,薛奎抢先将第三个女儿嫁给王拱辰。
后来欧阳修夫人早逝,薛奎又赶紧上门求亲,如愿将第四个女儿嫁给欧阳修。
谁曾想到薛奎的三女儿又不幸早世,薛奎又连忙将第五个女儿嫁给王拱辰,企图永远占住状元郎。一次过年团聚,作为连襟的欧阳修曾写诗调侃说:“旧女婿为新女婿,大姨夫作小姨夫。”薛奎听说后,还给别人解释说,“这有什么,前朝宰相王曾‘连中三元’,不也是续娶了小姨子吗!”这段事情在当时被引为笑谈。
高忠义的父亲也读过几天书,知道这些故事。于是责备高忠义说道:“你也学习一下前宰相富弼,看看人家多么光宗耀祖!整个朝廷的荣耀几乎都是他们家的。我还指望你与富家结亲呢,怎能由得你使性子!”
原来,前多年学子冯京“连中三元”,便吸引来许多权贵的追逐。甚至宋仁宗宠妃张美人的伯父张尧佐,仗着“皇亲国戚”的地位,也想将女儿强行嫁给冯京。有可能是他家女儿条件太差,结果竟然被冯京拒绝了,冯京娶了前朝宰相富弼的长女。这样,冯京的岳父是富弼,富弼的岳父是晏殊,翁婿三代都官拜宰相,使得以后的人们竞相效仿。
在“榜下捉婿”的闹剧中,也有“饥不择食”的父母,将习俗所重视的生辰八字、年龄长相等都抛之脑后,甚至是这位金榜题名的进士是否已经有家室都顾不上考虑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传说,当时有一个叫韩南老的人,金榜题名之后,有人来向他提亲,他并未当面拒绝,而是作了一首打油诗:“读尽文书一百担,老来方得一青衫。媒人却问余年纪,四十年前三十三。”
如果女儿家出身不高贵、自身不漂亮、也没有文采,那人们就在彩礼上大做文章,这也就是“娶妻论财”,看谁陪嫁的彩礼多(这些嫁妆即使在婚后,在法律上也归女方所有)。
据说大才子苏辙为了给女儿筹办嫁妆,卖了一块好田地,筹到“九千四百缗”,戏称自己“破家嫁女”。甚至宋神宗的弟弟杨王赵颢“有女数人,婚嫁及期,私用不足”,为了把女儿嫁给好人家,也要向做皇帝的哥哥借钱准备嫁妆。
因此,民间把“择婿”说成“捉婿”,又戏称为“脔婿”,“脔”乃切割肉块,可谓比喻形象、颇带讽刺意味。
经父母这般一番絮絮叨叨的举例说明和责骂数落,高忠义也就没有了主意。正在这般思忖之时,一帮汉子一哄而上,将他拥到一辆马车跟前。只听一个小头目说到:“别惊吓了姑爷!咱们带回去等候老爷、小姐问话。”一会功夫,就将他带到一处院子附近。
原来这主人是名马姓退伍武夫,粗俗浅薄、行事鲁莽,吃喝嫖赌抽几乎样样俱全,但因从军有点军功,后来在凤翔府周至县衙做了捕快小头目,在州县还是有点影响力,家境十分殷实。高忠义一看这幅模样,心里就不爽,但碍于众人在场,也没有当面拒绝。加之父母长辈的絮絮叨叨,后来,几个小跟班过来叽叽喳喳吵闹不停,闹得沸沸扬扬,高忠义只能暂且如此罢了。
大喜之日,见了那马家姑娘,只是普通长相,无才、无色、无女功,高忠义一片厌恶。但碍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碍于社会舆论压力,加之自己本身也就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因此也就将就一些了。
却说有了功名出身,高忠义在身份上有了参与政治的机会。就准备动身去皇都汴梁(今河南开封)去看看。
利用这段时间,他在汴梁体察民情,了解社会状况。却只见贫富悬殊,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主要原因是党阀异同,朋党倾轧,政治集团争权夺利,尤其是改革派与保守派的斗争。改革之初,双方斗争的焦点不是要不要改革,而是怎么改革;随着斗争的加剧,斗争的焦点变为私人恩怨的斗争。甚至双方针锋相对、针尖对麦芒,甚至成了你死我活的激烈现象。以至于朝廷大员更换极其频繁,往往是大批大批进行更换。又由于宋代不杀士大夫的政策,使得一些人胆大妄为、明知故犯,以党争来攫取个人和小集团的利益,严重损害了国家和民众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