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绍兴元年(1131年),金人占领了熙河地区之后,带领大军准备返回北方。这时宋将军李彦琪防守在古原州,宋人张中孚及其弟张中彦引导金人劫持了李彦琪,然后一起投降金人。这样,金人就全部占领了关中地区。
金人又把这些地方交给伪皇帝刘豫。刘豫就升渭州为平凉府,去掉庆阳、延安府名,恢复旧州名,即以叛将张中孚守平凉府,张中彦守秦州,赵彬守庆州,慕容洧守环州。
看到守边将领叛逃的叛逃、投降的投降、内讧攻杀的内讧攻杀、占山为寇的占山为寇、弃官而去的弃官而去,一些朝廷权贵找不到问题症结瞎指挥,导致官僚体系更加混乱不堪。
绍兴元年(1131年)二月下旬,翰林学士汪藻就上奏驾驭将领的一些馊主意。他提出管理将领的三种办法:一是示之以法,二是运之以权,三是别之以分。
其大略意思是说:“诸将过失,不可不治。今陛下对大臣非常宽容,而诸将都能随便出入宫廷禁中,这是大臣见陛下有规定时间而诸将见陛下却随时能觐见。
又说,庙堂者,是具瞻之地,是大臣为天子立政事以令四方之地。而今诸将随便进谒拜见,径直到宫廷内身着便衣坐谈,皇上视大臣好像僚友一样。而大臣却百端营求,期于必得,这样朝廷就越来越自卑低下了!
在祖宗的时侯,三衙会见基层大臣,这些基层大臣势必惶恐执梃趋庭,肃揖而退,就是要有等级威严之区分,这样才能相制下属。
他又说,过去派遣将领出师,仅仅下诏让朝廷大臣集体商议,征集众人之见,而今则是把各位将领也招来参与。这些武将,本来他们只是听命执行的人,现在却让他们也参与预谋商议。结果他们各人站在各人的立场、利益上考虑政策办法,如果政策利于公而不利于私者,他们就说不可行;如果便于己不便于国者,必认为不可以罢;朝廷想让这些货色冲锋陷阵,冒锋镝,趋死地,难啊!自今以后诸将应当按照朝仪用纪律约束他们,给他们扎个势,给他们摆谱,不要轻易接见他们。即便是他们来到政事堂,祖宗也有规定故事,而且无使他们参与议论,只需要他们去执行,按照要求考察他们的功过就可以了。我的这三条建议如果得到施行,就足以驾驭诸将了,盗贼就不难消灭了,外敌也不难于遏制了!
关于理财方面,现在民众已经贫穷得很了,已经被搜刮完肌肉,现在已经搜刮到只剩下骨头了。希望陛下不要再以生财为话题了。现今国家所有的,不过数十州,所谓要生财的,必定生于此数十州之民当中,民众何以为堪啊!现在只有通加裁损税赋,才可以生存下去啊。但是外面建少的,军中却在冒请;政府内减损的,宫廷禁中又冒名泛取。现今军中非战斗人员达到了三分之一,有冒名顶替的;有一个人冒领其他许多人的;有使臣而请领的,则一使臣的俸禄可以达到十名战士的费用;有临时借补职务而请薪水的,他们的便支廪禄与正式命官一模一样。听说岳飞军中,像这样的达到数百人,州县害怕他们军队欺凌,莫敢呵诘。军队这样以各种借口盗支之物,难道还能数得清吗?臣私下注意观察,发现宫廷禁中有时索要东西,户部银绢往往以万计算;礼部的度牒每月以百计算,每月都有增加。人主用财,须要有名目而使有司部门知道这件事。至于给那些和尚、道士的度牒,则是许多人以僧侣的虚名而获得财物税收之实利。这些卖出去的度牒,虽然可以补充军兴之用,数目确实不小,但也希望朝廷不要以方寸之纸捐以予人而不知珍惜啊。
然而微臣还有私忧过于这些的地方。自古以兵权属于别人长久的,未有不为祸患的。这是因为当初给他兵权的时候很容易,但你要收回他军权时却非常难,如果不早早图谋它,将会后悔无及。国家让三衙官员管理军队士兵,一名士兵出去也必要等到枢密院的兵符,祖宗之所以这样规定,是大有深意的。
而今诸将狂骄,枢密院已不能控制,而臣恐怕贼平之后,这些飞扬跋扈的将领才是心头大患,会让圣上操心呢。自古偏霸之国,提兵者不乏无人,不要担心以四海之大寥寥如此只有他们这几个人!我的意思是说,在偏裨将领之中,必有英雄,只是因为他们被这二三个大将压制而不得出头罢了。现在应当精择偏裨十馀人,各授以兵数千人,直接隶属皇上御前而不要隶属诸将领。这样皇上有御兵合为数万,就可以渐渐抵制诸将的兵权,这是确保万世安全的长久大计啊。”因为此时,诸将个个飞扬跋扈,其中以刘光世尤为暴横,因此汪藻有这样的建议。
汪藻的上奏书内容传开之后,朝廷文臣权贵纷纷叫好,心花怒放。而诸位将领却十分气愤,有的将领就让幕客写出反驳文章诋毁文臣,大概意思是说:“今日误国的都是文臣。自从蔡京坏乱纪纲,王黼收复燕、云之后,你们这些文臣、执政和侍从以下的人,持节则丧节,守城则弃城,建议者进讲和之论,奉使者持割地之说,提兵勤王则溃散,防河拒险则逃遁。自从金人深入中原,蹂践京东、西、淮南之地,为王臣而弃地、弃民、误国、败事者,都是文臣;只有竭节死难,当横溃之冲者,都是武臣。还有更甚的,张邦昌为伪楚,刘豫为伪齐,如果不是文臣谁敢当伪皇上呢!”文臣看到这里,也不敢多说话,但是都怀恨在心,自此文武两派,就像冰炭那样水火不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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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文武不和,朋党林立,一些执宰就准备拉拢内侍,壮大势力。
绍兴元年(1131年)五月,江西安抚大使朱胜非就上奏说,宫廷内侍李肖曾经跟随刘绍先出战,应该给奖励为第二等功。宋皇帝赵构看出了他的心事,就说:“恐怕没有此种道理,李肖作为一个内侍,怎得有战功!这样的奏章千万不要再有了,不要再贻笑四方了。”
范宗尹担任执宰以来,与掌握宫廷禁兵兵权的辛道宗兄弟往来甚密,又拉拢从金人朝廷回来的权臣秦桧,宋皇帝赵构看在眼中,记在心里,非常不高兴。但是这一切,被善于察言观色的秦桧看得清清楚楚。
这样,秦桧回到朝廷后,眼看对权力中心又进了一步,就准备排挤掉他当初才返回朝廷时的恩人、执宰范宗尹。
范宗尹对秦桧的想法并不知情。他为了整顿士大夫队伍,就上奏建议重新讨论崇宁、大观年间对一些人员的滥肆封赏当官问题,当时得利的一些士大夫侥幸之人,害怕损害自己的既得利益,就纷纷排挤他。一些人借着范宗尹的建议就说,大将杨惟忠、刘光世、辛企宗兄弟以前都是跟着童贯出征的,现在童贯被贬斥了,这些人当然也应当被贬斥。还有一些靠着修改文史资料升官的人,也应该被贬斥。
宋皇帝赵构说:“宣和政事,恐怕不必说一一都不正确。人主留意文籍,自是美事,岂可与其他滥赏同样处理!”
参知政事秦桧说:“这肯定不行,如果按照范宗尹的说法,此法一行,浊流之人就稍加削夺,他们便相比没有过错的人而言,可以说是侥幸的;但是一些清高之人、清流之人稍微受到官吏议论诽谤,都会觉得侮辱甚大,不敢再立朝做事了,这样恐怕君子受到的弊端更多。”
宋皇帝赵构看了看范宗尹,范宗尹说:“随便修改历史这件事,如果得不到责任追究处理,其它的事情就没有必要了。”
于是朝廷降旨,对当时的侍从及馆职兼领者进行了处罚。又下诏书说,“武臣滥赏这件事,就不要再讨论了,让尚书省榜谕天下公众知道就可以了”。
过了两天,宋皇帝赵构解释说:“朕之所以不想处理修改历史这件事,就是不想把过错归到君父身上;也不想把怨气聚集到士大夫身上,从今以后这件事不要再提议了。”范宗尹坚持以为可以讨论,皇上不允许,他就准备辞职离开朝廷。
宋帝赵构说:“天下事不必过于执着。比如人主有过错,这是允许大臣劝谏的,如果不让大臣进谏,只须不让人进言就可以了,但这样就会把事情搞坏。”
最初,范宗尹准备上奏这个建议时,和秦桧进行过商量,秦桧非常赞同。这时秦桧看到宋帝赵构坚决不同意,他就见风使舵,反过来维护宋帝赵构的意见,反对、打击范宗尹。
朝廷于是让翰林学士汪藻起草免职范宗尹的文件,说:“过去朝廷轻信人言,妄裁官簿,以庙堂之尊而负天下之谤,以人主之孝而暴君亲之非。朕方叮咛德意而申命于朝,汝乃废格诏书而持必于下。”
这样,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范宗尹,被免职去充观文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沿霄宫。
于是崇宁、大观以来的滥赏问题,大家不再讨论了,只是命令吏部审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