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尽是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浓稠的像是泥泞的沼泽,一旦陷入了就无法自拔。
天地在一片混沌之中,在无尽黑暗的包裹之中,人这一辈子,从降生到老去,终其一生寻寻觅觅不过是在找前路的光明,宛如黎明前漫长的等待,始终是在等候天光的乍破。
有多惧怕黑夜的来临,就有多渴望黎明的微光。
在意识的深渊中,是死的一般的寂静,叶小清觉得她像是点点微光,身如飞絮,只能徜徉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才望见远处朦朦胧胧的亮光撄。
她开始奔跑,拼尽全身的力气,想要追寻那抹光明而去,终于,那处光明在眼前越放越大,她急不可耐地伸出了手,想去触碰那些闪烁着的光明。
手触碰到了,接着穿过了,那光明忽然乍亮,流光溢彩的,将她的全身包裹。
像是游走的魂魄入体,骤然下坠的感觉让她浑身一个激灵,倏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张口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眼皮十分沉重,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新鲜的空气灌入身子,融汇到四肢百骸,她这才有了活过来的感觉偿。
眼前一片朦胧,什么都看不真切,那些重叠着的令人眩晕的白影子在眼前晃晃悠悠,过了好半晌,渐渐清晰了起来,她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看清红木架子床榻上垂着的床幔,随着入室的风轻轻摇晃着。
鼻尖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眼睛可以视物,这种感觉本来应该很熟悉,却不知为何有些陌生,叶小清闭了闭眼睛,摇了摇头,可因为脑中忽然的疼痛止住了动作。
她疼得“嘶”了一声,抬手搁在额上,本想重重砸在额角去抵抗这种深入骨髓的痛,她还未曾有所动作,手腕忽然被拽住了。
待到那疼痛缓解了一些,叶小清偏转了头,这才看到床榻边坐着一个人,那袭白衣让她分外熟悉,连带着手腕上传来的温暖,都让她感觉十分安心。
原本清俊的眉目上染了些焦急神色,他的眼下染了些青黑,像是很久没有睡好一般。
她见得孟奕安嘴唇一张一合,仿佛在说些什么,她努力去听,像是塞上了棉花的耳朵这才听了话,渐渐的能听清他口中所说。
“……君仪,你觉得如何?”他的声音飘飘渺渺,不在耳边似的,“不,小清……我一时情急……”
叶小清呆愣地望着他,闭塞的五感使她觉得有些难受,她皱紧了眉头,闭上了眼睛,在一片黑暗中,勉力让自己清醒起来。
“太医……不是在门口候着,为何还不来?”
耳边听得推开门的声音,还有纷杂的脚步声,惹得沉重的脑袋更加疼痛,叶小清在心里叫苦连天,搭在床榻边的手腕被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执了起来,随即有人把了她的脉搏。
她掀开了眼帘,望见一个身着官服的老者正满头大汗地站在她床榻前,替她把着脉,眼神飘忽着,嘴唇抖了几下,连带着白胡子都开始抖,将她手腕搁下的时候,老者面上神情有些凝重。
室内一下寂静了,安静到有些吓人,此时,神情紧张的太医后退了一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身子抖得厉害,“微臣无能!是微臣无能!”
他附身在地磕了一个头,声音都抖了起来,“王爷……王爷,微臣一早便说过,这位姑娘情况不容乐观啊!”他久久不曾起身,“她本就有旧疾,此番又将脑后的淤血摔散了,随时可能会……”
听着他的话,叶小清还没什么反应,却见得孟奕安紧绷了面色,一拳重重击在红木几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让太医缩紧了身子,他站起身来,双拳攥地紧紧的。
“闭嘴。”他的声音低哑,隐隐带着怒气,“再说这种话,信不信本王要了你的命!”
从未见过孟奕安这般模样,全然不似之前的温润如玉,叶小清看得傻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悄悄伸出手去,拍了拍跪在床榻前的太医的背,悄声问了一句:“淤血是什么啊?”
很久没有说话,她的声音嘶哑的不像样,却破开了内室紧绷的气氛,孟奕安抬眼望了她,惊讶之余,居然有些哑然。
太医连忙直起了身子,回头看了一眼她,面上神色一时间很是纠结,但还是说了:“姑娘……可曾受过伤?且恰好伤到了后脑?”
叶小清一下子傻愣了,抬手抵在下巴上,当真思索了许久,将先前受过的伤来来回回过了一遍,终是想到了有一回。
就在那一次截官兵物资的时候,也就是截孟奕白货物的那次,面对着官兵殊死抵抗,她确实是跌落了山涧,脑袋磕在了一块凸出的大石头上,但是因为有树枝的遮挡,并不是很严重,只是在床榻上躺了十天半个月又生龙活虎了。
她从未将那伤当回事,只觉得头不疼了就没在意过了,经太医一提,才模模糊糊想起来这档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