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要行礼,起来起来。”苏辰翻身下马,将第一个士卒搀扶起身,其余兵卒也都跟着起来。苏辰揭开他们衣襟,看着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势,有些都已结了血垢,却未用药,心里不由有些发酸。
往日他只觉得领兵冲锋陷阵厮杀将领如何豪迈,却是有些忽略了这些底层的兵卒。
“你们都没有涂药?军中伙食可能咽下?”
一连两个问题,让这队兵卒抿着嘴唇,迟疑的没有说话,过得片刻,中间一个身材较矮的士兵,年龄比苏辰还要小一些,他有些结巴的开口:“大……将军,饭食能吃……就是每日只有一顿,草药也不够,弟兄们都匀给伤势重的兄弟了。”
“大虎子!”一个年长的士卒瞪了他一眼。
“一顿……不能怪他,这位小兄弟说得是对的。”
苏辰忽然拱起手:“苏辰谢诸位将士!”
“大将军,你这是怎甚……”那几个兵卒吓得不轻,连忙摆手,或直接闪身躲开。
“你们受得起一拜。”
苏辰拱手一拜,随即转身回去,上了马背,朝他们道:“诸位放心,我绝不会让我麾下部将打了胜仗,还要饿肚子!”
说完,一甩鞭子促马穿过街道,往城外过去。那几个兵卒看了一会儿,年长的士兵在刚才说话的矮个子士卒屁股上踹了一脚:“让你多话。”
“我又没说错。”
不过那年长的兵卒脸上却没有生气的表情,而是笑着拍拍他肩膀,招呼大伙继续一起巡逻。
这边,几匹战马飞驰出了长川县,五里外便是临时搭建的军营,所用木头都是从朝廷兵马之前驻扎的营地拆运过来。
关押六万多人,还有数千马匹,军营建得不可能小,驻扎在这里的有一万多定安军,俘虏全部集中在中间圈起来的空地,四周都是士兵的帐篷,距离空地边沿还有高台,方便士兵从高处查看。
最右侧则是伤兵营,一个帐篷连着一个帐篷,里面几乎躺着的都是伤重的士兵,时有时无的发出痛苦的呻吟,或惨叫连连。军中郎中,还有长川县的郎中大部分都带到这里帮忙救治,七千余名伤者,城里的郎中就算全部拉过来,也显得有些不够用。
痛苦的呻吟、抽泣里,也有一些轻伤的士卒低声交谈的话语夹杂在里面,不是也有吹嘘的声音在说。
“……你们不知道,那天我有多勇,砍了那家伙一刀,居然没死,还想反抗,我恁是不给机会,直接冲上去抱住他,使出全身的劲儿咬他脖子,才将那家伙咬死。”
“你属狗的……”
哈哈哈……
一帮伤员顿时发出笑声,也有人笑的扯到伤口:“嘶……疼死我了。”
“……活该,谁叫你冲那么快,老子还在后面呢,董将军之前说啥来着,尽量靠在一起,相互帮衬,你倒好,脑子一热,追着一个四条腿的跑。属狗的都没你跑得快。”
“嘿,你骂人!”最先说话的那伤兵朝邻床的同乡也是同袍呸了一口。
他转过头也看到了站在帐篷外的苏辰还有张角,连忙闭上嘴将脸转到一边,周围也有士兵看到外面情况,有人胆大的叫道:“大将军,那天打的如何?是不是把朝廷那帮狗娘养的撵跑了!”
苏辰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和善,跟着笑道:“打得好,我就没见过你们这么厉害的士卒,多打几次仗,要是还能活下来,我升你当都伯!”
“我本来就是都伯,皇城甲士!被关了半个多月,在定安城入的董将军麾下!”
苏辰也被他们情绪感染,笑着保证道:“那就让董将军提你当都尉!”
“大将军说话可算数……不过大将军放心,咱们绝不会丢你的颜面……”那谈价还价的士兵也没想到苏辰真的点头答应,他想撑起来道谢,被苏辰过来伸手按回去躺下。
那士兵脸上收起了刚才的说笑表情,换上的是质朴的笑容。
“……卑职在燕京守了十几年的皇城,对那里熟悉的很,将来要是攻到皇城,卑职知道哪里好打,城中也有好些兄弟,说不得愿意开门呢,哈哈!我家时代都是守皇城的,爹死了,传给儿子,反正就一直传下去,直到没儿子断代。我爹传到我这里,拿着俸禄天天吃喝嫖赌,婆娘也没娶,就是不想再让子嗣跟我一样,将来天天守着皇城。我入定安军,就是那日大将军说的话,让我觉得当兵的就该为百姓挥刀,而不是坐视不理……”
他旁边,瞎了一只眼的士卒撑起身子:“你现在才晓得?不过也不算晚,等你当了都尉,我到你麾下,兄弟可要罩我!”
这边说话的声音传开,许许多多的伤兵听到这处的动静,也看到了站立许久的身影,一个个激动的仰起头想要说话,远处还有巡逻的兵卒也赶过来,生怕会有伤兵袭击大将军的事。
一时间,周围帐篷之间站满了,典韦在营地另一边,听到消息急忙冲过来,挥手将前面的士兵拨开,这才挤到苏辰身旁。
“主公,怎么不在城里多休息?”
“在房里休息,就听不到下面士兵的声音了。”
嘈杂的声音嗡嗡嗡的躁动,伤兵的诉说、或兴奋的叫喊,身形渐显得壮硕的苏辰,走动两步,看着众人一阵,缓缓抬起手,周围嘈杂的声音随即跟着消弭下来,一双双视线交织在这位年轻的大将军身上。
“击败朝廷十万兵马,全赖诸位将士奋勇杀敌”说到这,苏辰拱手一圈,然后对着伤兵营里的士卒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