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擦干的伤口再次裂开,外视藤壶们欢快扭动着,瑞文再次借用藤壶们的眼睛,追踪着地上发光的痕迹,仿佛那是前人用来引路的足印。
身体有种错位感,精神服从于肉体的错位,但他并不在意。
哦,不,不要误会,他对自己嗤笑道。
我不是在逃跑,我不是在逃避,只是想到达那里,到达天国。
蓝色的口水一直延伸着,掠过南部被晒得焦黑的谷仓,远处是那片辽阔的黑色麦田,一颗颗黑色的麦穗向天国伸展,摇曳,仿佛无数只要将它从天上拽下来的小手。
“等等,停下!”
瑞文仿佛看见那座天城为躲避地面而飘远了些,仿佛随时都要飞走。
不论自己怎么追赶,两者间的相对距离都没有改变。
唉,这个绝望的地方,这片绝望的地面。每天没有生活,只有生存可言,人们日复一日麻木地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瑞文想起了那个不愿醒来的美梦,那个远离烈日的美梦。
梦中妹妹的脸和天国重合在了一起。
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和他有几分相似的鼻梁、黑发和双眼,眼中盈满泪水,失声痛哭着。
为什么要哭呢,你在那边过得不好吗?
瑞文不解地自言自语,向那张虚幻的脸庞伸出双手,妹妹瞬间碎裂成无数黑渣。
滚烫的泪痕从自己的脸颊爬下。
漆黑的麦田中央有一团不断变换着形状的黑雾,蓝色口水星星点点地延伸到那里。
天国就漂浮在其上,可是自己够不着。
这时,“嗜绿症”居然也发作了,渴求天国和绿色的冲动同时在脑内爆发,炸碎了瑞文的一切其他思想。
快到正午了,可他浑然不觉,胡乱地伸出双手向前抓着,够着。后颈处一阵躁动,仿佛有一对畸形的翅膀要从中破体而出。
眼前的天国敞开门扉,从中淙淙流淌出绿色的瀑布。
天国,绿色,绿、绿色的天国。。。。。。
黑雾逐渐浓郁起来,骇人的咆哮从中溢出。天国的轮廓逐渐暗淡,天空由橘红逐渐转为炽红。
一轮烈阳自无物中缓缓降落,悬在了奥贝伦上空,悬在了蚂蚁般细小的自己头顶。
绿色的天国,绿色的天国。。。。。。
“绿色的天国。”
谁?瑞文猛然睁眼——
放眼望去,一片滚烫的红。
天国已然化为乌有,只剩下鲜红。
阳光倾泻而下,最初只是黑色麦田中央的一个光点,迅速扩张为巨大的光柱,携着滚滚热浪而来。麦秆开始劈啪作响,鼻腔中传来了头发和眉毛的焦味。。。。。。
“当心!”
卡梅隆冲到了瑞文背后,用力向前一推。
失重过程中,瑞文感受到了时空的微弱扭曲。他看见一只野狗从黑暗中冒出头来,巨大的爪子,赤红的双眼,钴蓝的长舌。。。。。。
黑暗抢在地面之前将他接住,笼罩。
滴!滴!滴!
“手术非常成功,患者体内异物已取出,并无大碍。。。。。。”
“哥!哥!”
是妹妹瑞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