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祐二年的夏天,当林间叶子繁茂得足以遮盖头顶,贺融一行终于回到京城。
与去时浩浩荡荡,前呼后拥相比,回来时,贺融身边除了桑林,就只有数十名侍卫随行保护,显得有些寒酸。
但这一次,太子贺穆与衡国公都奉了帝命,同时出城相迎。
远远的,高大城墙已经映入眼帘,一路上目不暇接的惊讶到这里彻底化为震撼,桑林入迷般地看了许久,任凭马儿一路往前,差点还撞上旁人的马屁股。
他忙勒住缰绳,向贺融请罪。
“让殿下见笑了,我自打出生起就在桑家寨,见过的多是高山深林,从未见过如此巍峨气魄的城池,原以为广州已算繁华,沿途也长了不少见识,没想到看见长安,才知自己太过浅薄,人间竟有天宫!”
贺融没有取笑他:“我时隔十几年重新回到长安,感受也与你一般无二,也许还要更激动些。”
桑林不相信安王这样的人还有失态的时候,以为他只是想安慰自己,却不曾料到,贺融的话没有半分夸张。
非但是贺融,当年贺家人重返京城时,看见长安的那一刻,激动之情不比现在的桑林低,从那时起,贺融知道,不单是他,所有贺家人都在内心许下一个愿望,这一辈子绝对不能再回到竹山那个阴冷逼仄的屋子里。
“城门口好像有人来接我们?”桑林眺望道。
“纪王从甘州回来,与我们差不多时候,估计正好碰在一块儿,陛下就让太子殿下过来了。”
在回来途中,贺融就已接到邸报,知道的比桑林多一些。
众人骑马逐渐接近,桑林瞧见东宫殿下身着太子袍服,身形瘦长,不失威严,太子身旁还有一人,英武不凡,武将战袍猎猎迎风,桑林看着眼熟,转念一想,可不是与兴王有几分相似吗?
那么此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殿下,站在太子旁边的,就是纪王吧?”桑林问道。
贺融:“不错,他们身后则是衡国公李宽,与武威侯张韬三子张逸。”
刚到长安,第一印象除了城墙高大,城池漂亮之外,就是一大堆侯爵官职,贺融这一张口就是两个,桑林听得有些晕,正想问衡国公是位什么人物,贺融已经率先下马,朝对方走去。
“今日出来,陛下还与我说,枝头上喜鹊一直叫个不停,必是有天大的好事,果不其然,我这一出城,就迎来了你们俩!你们说说,这一个从北边来,一个从南边来,怎么就那么巧,正好都在今日到?”
太子上前一步,握住贺融的臂膀,阻止他想要行礼的动作,爽朗笑道。
贺融微微一笑,迎向太子的笑容,再望向身后二哥贺秀满布风霜的脸庞。
“也许是,我与二哥心有灵犀吧?”
贺秀:“我听说你们在岭南取得大捷?”
贺融:“这都是五郎的功劳,我也在邸报上看了,二哥手刃伏念可汗之弟,此战的意义,可比我们在岭南大多了!”
两人相视一笑。
太子故作叹息:“你们一个两个都在外头建功立业,我这个当大哥的,只得孤零零守在京师等着你们回来,这都快望穿秋水了,幸而你们都平安归来了,否则我和你们大嫂都得日日提心吊胆的,陛下更是每隔两三日就问起你们来。”
他一不留神顺口提起太子妃宋氏,贺秀原本微带笑意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太子背后没长眼睛,自然毫无察觉,依旧笑着拍拍贺融的肩膀。
“今日陛下特地命我与衡国公出迎二位凯旋功臣,这里日头毒,都先入城再说!”
李宽也拱手笑道:“恭贺两位殿下大胜而归,陛下本想在宫中行宴,为二位洗尘接风,还是太子殿下觉得二位一路风尘跋涉,身心俱疲,建议改日再行宴庆功,所以待会儿两位殿下入宫陛见之后,就可以早些回府歇息。”
贺融:“我这大哥向来是体贴的。”
太子开玩笑地轻轻擂了他一拳,几人分头上马,太子与贺秀行在前面,贺融与李宽则落后一个马身,并排在后头。
李宽主动打开话匣子:“听说南方既热且湿,不懂官话的南夷人遍地都是,殿下这一趟来回,消瘦了不少,实在是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