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寥打完之后,便道:“你还能说出道理么?”
船夫喝了几口水,刚吐出来要说话。
季寥又是一木浆打在他身上,他又一头栽进水里。
船夫过了一会,才将头冒出水面,这次他没有说话了,只是猛然点着头。
季寥便没有动作,等他爬上船。
那船也奇怪,明明没有系缆,却不随波逐流离去。
船夫再次上船后,说道:“大师,我实在没有可教你的,这万顷湖波你可自用,我自去了。”
他明明上了船,又猛地一头扎进湖波里。
这一次再也没有浮起来。
季寥注目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是教了我,原来成道的成还有成全之意,你是要成全我。”
之前他们的机锋问答,实际上是船夫在讲自己的道,可季寥有坚定不移之心,没有被船夫左右。
船夫讲无可讲,便牺牲自己的最后一点存留的执念,来证明季寥坚持自己是对的。
过了一会,季寥默然一叹,说道:“你成全了我,我终归也要成全别人,是吗。”
“可我也不想成全别人。”季寥自问自答道。
湖波静谧,小船凝定。
季寥瞧着万顷湖波良久,轻轻道:“这水波便是你的法意吧,我没什么可答谢你的,便让它在世间生生不息,也算你仍在世间,未曾离去了。”
季寥双手合十,身上发出光。
此前聂小娘子讲的慧光,大抵便是如此了。
季寥从船夫那里坚定开悟之心,现在又用这份开悟,要留存这本该由他驱使的法意,也就是万顷湖波。
如果他肯接受的话,可以说便可以毫无阻碍修行到登仙之境,且没有任何副作用。
只是他终归不用别人成全自己,也不要成全别人。
流水哗哗响起,季寥静默盘坐着。
渐渐地他身下沙洲扩大,并且不断拔高。
这时候江州府周围的人都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原本伽蓝寺所处的荒野,竟缓缓形成水泊,原本的草成了水藻,小虫变成了虾,大虫变成了鱼,偶有一些人家被湖水卷入,亦各自飘荡起来,最终靠岸,成了临水而建的民居。
万顷湖波幽然荡漾,中间有一座孤峰耸立,四面环水,隐约可见佛塔掩映在山林中。
佛塔崭新,尽是青砖。
季寥盘坐在佛塔旁边,不远处有一扫地僧人寂然入灭。
他只对季寥说了一句“我这一生都在等你”,便再无别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