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她,一把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在这个夜晚让顾衿猝不及防:“考虑一下,和我试试。”
那是顾衿和旁政之间的第一个拥抱,也是迄今唯一一个。
不管是结婚之前两个人的交往,还是结婚之后两个人的同居,那么温情那么悸动的怀抱也只有那一次,顾衿甚至一度怀疑,旁政那天晚上可能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
如果说在答应和旁政交往之前,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是生疏的,偶有暧昧,那么在和他交往之后,完全就是变了一个画风。
顾衿以为的旁政,脱去那层风度翩翩的外表,实际上毒舌又讨人厌。
他带她出去吃饭,在服务员面前,他可以一边慢条斯理地签单一边体贴地问顾衿:“真的不需要再加什么了吗?”等服务员走了以后,他又可以跷着二郎腿注视着满桌的盘子悠悠调侃道:“你一个女的怎么能吃这么多?”
偶有一次兴致来了,他陪着她去逛商场,当顾衿纠结鞋子是买黑色还是蓝色的时候,他可以给出两双都买的建设性意见并且去付账,又可以在顾衿拎着纸袋满心欣喜的时候不疾不徐地打击她:“这么难看的款式你竟然能同时喜欢上两个,真是太可怕了。”
望着他傲娇离开的背影,顾衿觉得似乎没什么是能让这个男人提起兴趣的。她也问过他:“旁政,你觉得生活里有什么是让你觉得特别感兴趣,或者值得你去付出心血和注意力的东西吗?”
他当时皱眉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了两个字:“没有。”
顾衿不死心:“真的就一点都没有吗?”他把车子倒进车库,只专注于后面玻璃上倒映出的那一方天地。顾衿挫败。
就连求婚的时候,他都是平静的,没有任何情绪波澜。
那一年的清明,旁政的爷爷在医院住了已经有半个月了,参与会诊的医生专家都说老人家的身体状况不好,康复的希望也不大。顾衿陪着他从医院出来,不管是天气还是旁政的神情,气压低得让顾衿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知道旁政从小是由老人家一手带大的,祖孙两个感情很深,那种相依为命的情感顾衿深有体会,而且旁爷爷是个很乐观和善的人,每次在医院时对着医院的大夫护士愁眉苦脸的,可是一见到她和旁政总是笑眯眯的,从来不说自己不舒服,瘦瘦的老人躺在那里,谁看了都难过。
晚上旁政开车送她回家,顾衿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才能让他心里好过一点,只能恳切地安慰他:“爷爷一定会好的,上了年纪的人有血栓梗塞也是正常的,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他开着车,对顾衿的话恍若未闻,半天才开口说了一句话:“等这个月过去,五一结婚吧。”
顾衿蒙了。
旁政把车停在路边,摸出一支烟来抽:“爷爷早年出海中过弹,当时医疗条件不好,弹片有一半儿留在脑子里,这次复查情况很糟糕,而且也不单单是脑梗的问题。所以,我想趁着他还清醒的时候亲眼看到我结婚。”
看着自己唯一的孙子成家立业,是旁爷爷几十年前就有的愿望。
他回头看着一言不发的顾衿,第一次觉得有点束手无策:“我知道这样对你来说可能很不公平,但是顾衿,我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结婚对象了,当然,这不是强迫你。”
他狭长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她,压迫感很强,似乎急于要一个答案。
顾衿对他应该是有感觉的,这是旁政一开始就能确定的。但是这也是顾衿在两个人开始的这段恋情里一直顾忌的,旁政知道自己投入的情感有多少,可是自始至终,主导权都在他那里,就连婚姻这么重要的事情,他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做了决定。
顾衿知道,那不是他不够重视自己,而是太过于自信。
顾衿也知道,自己绝对不是旁政心里那个最理想的能和他步入婚姻殿堂的人,包括在那个夜晚他对她提出试试。可能自己于他来说,只不过是在家里的重压之下,在亲情的胁迫之际,他身边正好站着的那个人。
顾衿知道这不公平,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他,可是感情里哪有那么多公平可言。
所以对于旁政提出的这个请求,顾衿最后选择了孤注一掷。
两个人要结婚,旁家自然是欣喜若狂的,旁爷爷在听说婚讯以后病情一度好转,甚至主动配合医生治疗在两次大手术下成功取出遗留在脑中的弹片。
当所有人都热情地准备两个人的婚礼的时候,婚礼前夕,顾衿曾经和旁政有过这样一次对话。
在茂柏一楼的咖啡厅里,中午午休的时候,旁政来找她,顾衿捧着一杯热咖啡窝在窗边发呆,脖子上还挂着没来得及取下来的工作卡。
“什么事儿这么急?”旁政对着她坐下,十分仓促。最近刚把爷爷送到海南的疗养院去做康复,家里、公司里需要旁政处理的事情很多。